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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女座 2009-5-7 14:36

章七救美(下)

  更新时间2007-9-9 12 :04:00字数:2433

  陈羽想了想道:“忘了你们那位管家的话了吗?出了巷子往左走,前面有家
老马车行,你们去雇一辆车走,快去吧!”

  这小美人闻言却不松手,仍是紧紧攥着陈羽的衣裳,陈羽此时虽然酒早就醒
了,可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娇俏模样,却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只听站在一边的
一个小丫鬟说道:“我们和小姐都从来没有出过府的,求求少爷,带我们去那家
老马车行吧!我们害怕待会儿还会有人拦路。”

  陈羽闻言想了想,又看看她们那可怜模样,便说道:“好吧,你们跟我来,
快些!”

  说着,他牵了马前面走,让那几个女孩子跟在身旁。只是,女孩子们不敢离
他太远,又不好与他并行,便纷纷走在他身后,乍看上去,竟像是官军们排队操
练似的。

  这样一行人走在街上扎眼的很,陈羽便加快了步子,很快就看到了那家老马
车行,陈羽带着她们进去雇了一辆车,那伙计套上了马,几个女孩便钻进了车里。

  这时那赶车的伙计凑到陈羽身边道:“爷,我们店的规矩是,无论远近,您
说个地儿,然后先把钱付下,咱们再走。若是还要回程呢,一并付了的话,那回
程的钱我们给您个折扣,您看怎么样?”

  陈羽闻言道:“不要回程,就去城西拢翠观,要多少钱?”

  那伙计略一核算,笑着说道:“爷,这城里的活儿,我们的钱收的贵点儿,
您也知道,马车行嘛,主要是跑长道儿拉人拉货的,近了就赚不到钱。这样吧,
您给一钱三分银子得了!”

  陈羽见状又不好问车里的几个女孩子要钱,便只有自认倒霉的伸到衣内掏钱,
只是伸手一探,他顿时一愣,自己出门时换了衣服,身上就只有那十两银子,刚
才又给了官差,此时身上竟没有一文钱了。

  陈羽正不知该怎么跟那几个女孩子要钱,只见那个个子高些的女孩已经从车
窗里探出头来,伸手递出了一锭银子,看去足有六七两,只听她说道:“这些可
有一钱三分吧?”

  那伙计并陈羽闻言都是一愣,陈羽便道:“快找了钱来给那位小姐。”

  那伙计虽奇怪这一帮人怎么好像是不认识似的,但是商家的规矩就是绝不多
问,闷头赚钱就是,当下便答应一声接过钱来奔帐房里找钱去了。

  这时,那掀着车窗布帘的小姐开口道:“这位少爷,你……,能跟着我们去
那拢翠观吗?我们……,都……,都害怕!”

  陈羽闻言略思量一下,心道也罢,好人做到底吧,便点了点头说好。那小姐
闻言顿时冲陈羽一笑,显然是心里安泰了不少,对陈羽也极是感激。只是,她那
一笑直如牡丹花开一般,看的陈羽一愣,心想这小姐若是长大了,不知要迷死多
少男人。

  即便是自己虽然常常想着,既然已经有了温柔如此的绮霞,还有个娇俏可人
的杏儿,这一生也就该知足了,可是见了她这绝世容貌,仍然忍不住心里一动。

  不一会儿,那伙计拿着几块碎银子走过来,恭敬地把银子递给了那小姐,然
后便上了马车,陈羽也自上了马,一车一马便出了老马车行的大门。

  陈羽左右打量几眼,倒没看到有什么扎眼的人,便徐徐的跟在马车身后。一
路上,那小姐常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往后看,每次看到陈羽确实还跟在后面,便放
下心一般地出口气,然后冲陈羽羞涩地笑笑,陈羽也便冲她笑一笑,就这样一路
无话地护卫着她们到了西城拢翠观。

  这拢翠观占地不小,据说里面有上百名修道的女冠。当今皇上崇道,老爷来
京后便先是倾尽财力建了这拢翠观,以求迎合上意,果然这官儿就越做越大。老
爷发下了话来,现在的府里,即便是像太太一般信佛的人,也是每半个月就要到
观里来一趟的。

  只是陈羽等人却是根本进不去门的,这拢翠观里尽是女冠,因此拒绝男子入
门,府里估计也就只有老爷和原来管这里开支的陈应能进去吧,至于外面的人则
更是别想。

  因此,几个女孩子下了车,陈羽道:“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这里不许男子
入内,你们自己进去吧。”

  那个儿高些的小姐看了看陈羽,眼中掩饰不住的一抹感激,只是却又不知道
说些什么,只好对着陈羽福了一礼,然后便低着脸儿拾阶而上,其她三个女孩见
状也是一福,然后跟在她身后叩门去了。

  那伙计赶着车回去了,陈羽却在拢翠观门口倚马而待,直到观门打开,出来
一位女道士,那小姐说了几句之后,便被引了进去,陈羽这才翻身上马,往陈府
而去。

  只是,都走到了角门下了马,那马也由周二牵着送去马厩了,陈羽脑子里还
一个劲儿的回味着拢翠观将要关门时,那抹明艳凄美的眼神儿。

  神思不属的走了几步,陈羽才想起来,这几位小美人居然也没问问自己这恩
人的姓名,便不免若有所失的摇了摇头。又想想自己正在极力争取做那拢翠观的
管事,便不免心里一动,暗想若是我做了那拢翠观的管事,到时岂不是可以在观
中随意进出?

  陈羽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不远处正有两个人走过来,却是同在二爷房里的陈
谦与陈和。

  那陈谦与陈羽是同年进府的,官场上讲究同乡、同门、同科、同志这四同,
可以倚之进退,这陈府里下人们也一样讲究这个。陈羽是那一年里进府的下人们
中间混的最好的,便被陈谦等奉为掌事,事无大小皆附骥其后。

  当下陈羽远远的看见了陈谦,那陈谦也正看见了陈羽,他便忙拉了拉陈和的
衣裳,陈和顿时也看见了,两个人便一起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陈谦已经说
道:“羽哥,快回去吧,二爷急急的找你呢!”

  陈羽闻言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只听他问道:“哦?找我,可
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那陈和接着说道:“出没出事儿的,咱们哪里知道去。咱们就知道,二
爷回家来之后,那郑管家便到了房里,也不知跟二爷说了什么,二爷就命人到处
找你了!”

  “哦?”陈羽闻言便觉得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情知是那郑海已经告下了状了,
他顿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血染庭草,陈羽怎能不提着心呢。

处女座 2009-5-7 14:36

章八巧言(上)

  更新时间2007-9-9 18 :53:00字数:2887

  且说陈羽猜到那郑海定是已经在二爷面前告了状,便不由提紧了心,但是他
沉吟一刻之后却对那陈谦说道:“谦儿,去帮我打盆水去,我要洗把脸再去!”

  陈谦与陈和闻言都是一愣,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洗脸?那二爷的
脾气谁不知道,遇事急起来时,便连一刻也等不得。有次他要急着出门子,命下
面备马。陈谦去牵马时,恰好那管马厩的老于头不在,茅房去了,陈谦这便晚回
来了一会儿。二爷在角门那里便等得急了,当场便命人把陈谦好一顿打。这次二
爷找陈羽已经找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了,不定火成什么样了,陈羽居然还敢这么不
慌不忙的。

  只是既然陈羽这么说了,陈谦便左右看了看,左近就是梨香院,那里最近是
在此做客的舅老爷一家子住着,府里派了几个过去帮着伺候,那些人陈谦本是认
识的,借个盆儿打点水不是难事。于是他说了声“等着,羽哥”,便奔那梨香院
去了。

  这里陈羽笑着拍了拍陈和的肩膀,说道:“没事的,瞧你们急得,待会儿我
见了二爷,好好的说说就是。只是,见二爷之前,却须把我身上这酒气给祛掉了
才好。”

  陈和点了点头,陈羽便双手抱肩皱着眉头左右走动着。不一会儿,那陈谦端
了一个大铜盆出来,陈羽便洗了手脸,然后从陈和手里接过汗巾子擦了把脸,然
后接过衫子穿上,又系上汗巾子,这才对陈谦两人道:“行了,你们且忙去吧,
我自去二爷房里便了。”

  说着,陈羽便大步奔二爷房里去了。

  照例是到二姨娘的院子里,门口伺候的人一看是陈羽回来了,便有一个迎了
上来道:“羽哥,你知道二爷找你的事儿吧?快去吧,二爷在书房呢!”

  陈羽闻言一愣,什么时候二爷也开始下午去书房了?他点了点头冲那人道了
谢,这便要去二爷的书房,那人却又把他叫住了,陈羽转过身去时,只听他小声
说道:“羽哥,你小心点,我看二爷生着气呢。而且,二奶奶好像现在也在书房
里,不知道找二爷是什么事儿呢!”

  陈羽闻言又冲他道了声谢,这才一路思量着往书房去了。

  这陈府里,大爷是庶出,二爷是嫡出,所以,几乎事事都以二爷为尊。就拿
这住的地方来说,大爷成婚时,老爷把蕉雨院指给了大爷。那是陈府偏西的一处
院子,虽有个三五十间房屋,建的也精巧,却是远离了老爷在前院的书房。

  而二爷成婚时,老爷则直接把仙鹿院指给了二爷。这仙鹿院共包含了一个大
院子和两个小院子,不但比蕉雨院要大两倍有余,而且正处在整个陈府的中心上,
离老爷的书房也近,最难得的是,老爷最初就曾在仙鹿院住过两年,对这里很是
喜爱。

  由此便可见,二爷在老爷心目中的地位是要重于大爷的。或者说,二爷的娘
舅魏国公林家,是重于那住在梨香院里大爷的娘舅何家的。

  再说这少奶奶。大少奶奶进门一年多,也不见太太要她管事,二少奶奶刚进
府便被太太委以重任,不多久就全面接管了整个陈府的内务。这也难怪大爷虽做
了舒舒服服的四品京官,却还是一直要求外放地方了。在这里便分明是受气的很,
呆着有什么意思。

  这二爷住的仙鹿院中,最有气势的一栋建筑就要数那书房了。这屋宇建的高
大不说,装饰的也是独具匠心。简简单单的灰白两色,却透出一股古朴之气,在
后院雕梁画栋的房屋中间,顿时就显出与众不同来。更难得是,里面放的尽是老
爷早年间读过的书,满满的有两间屋子的书架,陈羽帮二爷整理书房的时候,便
经常在里面找些书看。

  且说陈羽来到书房外,见门口正站着几个人在那里谈笑,正当面的可不就是
那郑海与李贵嘛。虽然心里暗恨,陈羽却还是几步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见
过郑管家。”

  那郑海大模大样的受了陈羽一礼,轻蔑地一笑,说道:“墨雨呀,我怎么听
说你最近是有钱的紧哪!说是什么,出手大方的很,这里送一身衣裳,哪里送几
吊钱的,还听说,那个什么徐小寺那傻子你都送他了一条汗巾子?呵呵,怎么,
莫非是看不起我,怎么也没个东西送我呀?”

  陈羽闻言抬头笑道:“郑管家玩笑了!小的那点子东西,原不过是些破旧衣
服,就是那汗巾子,也是用过了两年的,这些东西我若是送给您,岂不是把您比
做他们那样人了?呵呵,小的我哪里敢嘛!再说那钱,大家都是同一个锅里吃饭,
他老于头家里孩子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我平日里没什么花销,手里刚刚巧的存下
了那么几吊钱,您说,我又怎么能手里攥着钱却看着那十七八的壮小伙子被一场
病给折磨死呢?”

  言罢又说道:“小的一向以为,那次一定是小的抢了先了,不然,只怕那个
钱就一定是您郑管家给他了。您的慈悲心肠可是人尽皆知的。”

  陈羽后面这句,听着像是奉承,其实却恰好堵住了郑管家的嘴,陈羽刚夸了
他是个慈悲心肠的人,他总不能再从这上面挑刺了吧。

  那李贵却见机说道:“羽哥儿还真是一张利口啊!我可是亲眼见过,你送周
二那身衣裳,可是崭新崭新的,怎么倒说是穿了两三年的旧衣裳?”

  陈羽对郑海保持一定的谦让,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上司,对李贵可就没那么客
气了,尤其是李贵现在这小人得志的样子让他看了更增厌恶,因此他当即便接道
:“哦?是吗?是新衣服?那可能是我一时不查,给他的时候拿错了。可是,你
李贵怎么会跑到那杂役房里专门去看周二穿什么衣服呀?”

  李贵闻言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这时郑海说道:“墨雨呀,我可是听说,
那衣服可是二爷房里刚发下来的,你就送了人,这可是对二爷不敬啊!”

  陈羽笑道:“郑管家这话可就不对了!二爷随太太的性子,最是怜贫惜弱的,
他是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我把他给我的衣服送给了那周二,还不定怎么夸我赏
我呢!”

  李贵闻言急得又要说话,却被郑海伸手一拦,然后只听他笑着说道:“呵呵,
墨雨呀,其实咱们说这个也没意思,这些个值了什么,顶顶要紧的是,二爷可是
疾恶如仇的性子呀!啧啧,他要是知道有人敢骗他,从他的手底下往外捞钱,你
说,他该有多恼啊!据我看哪,呵呵,怕是一顿板子打死都不算多呀!”

  说完了他回身看着自己身后几人,笑着说道:“啊,你们说说,这做下人的,
主子让你管帐,那是多大的恩宠啊,啊?这,像这种就知道拿主子钱的奴才,打
死算不算多?”

  他身后几人自然附和着七嘴八舌地说道:“不算多,不算多,打死那是活该!”

  陈羽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其实心里早就怒火熊熊。见他们笑完了,这
才脸色一整正要说话,只见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门开处,二少奶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银屏,众人都赶忙垂首肃立,那二奶
奶袅袅娜娜的走过陈羽身边时,却突然站下了,看了陈羽一言道:“二爷正找你
呢,待会儿他吩咐完了,你到前面来一趟,我也有事找你!”

  陈羽慌忙应是,二奶奶便走过去了,陈羽正一边看着她那摇曳生姿的小屁股,
一边担心着不知道二爷跟二奶奶两人一碰面,自己那瞎话儿露了没有,这时银屏
正走过他面前,也站了站,看了看另一边的郑海等几个人都躬着身子,这才用小
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陈羽说道:“说话儿小心些,仔细你的皮!”

处女座 2009-5-7 14:37

 章八巧言(下)

  更新时间2007-9-10 0 :20:00字数:3075


   陈羽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有些不妙,进门去的时候便
不免有些忐忑。郑海等人在身后看得不断冷笑。

  进得门来,陈羽先是躬身一礼,抬起头时见那二爷一脸怒气冲冲,便笑道:
“回二爷,小的见二爷出门子了,便去那放债的胡大海处又探询了一下情况。小
的知道这些钱可不是小事,便时时的不敢忘了,总想去那胡大海问问,这不,刚
才临回来时,那胡大海说,这笔银子到年底一定能翻出至少三万两来,我这才高
高兴兴的回来了。这一回来便听说二爷找我,这就急急的赶忙过来了。二爷,不
知道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那二爷冷眼看着陈羽,也不打断,等他把话说完了,这才乜着眼儿道:“你
倒是挺能编呀!混账奴才,给你点脸子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我这两天事情多,
一时就混忘了,也没有问你要那银子的收到条。没想到,这么点儿个小空子你也
敢钻!你且说说,你是不是从那六万两里面扣了两千两出来?拿去做了什么了?”

  陈羽闻言诈做一愣,然后才忙申辩道:“二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的哪里来
的豹子胆,怎么敢扣下二爷您的银子呢。这不知是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说着,陈羽探手入怀,摸出那张收到条来往二爷面前一递,口中接着说道:
“您瞧,这是收据,六万两银子,一厘都不差!小的我纵是有天大的胆子,对您
交代下的事儿,也绝不敢有半点疏忽。这收到条我揣在身上好几天了,一直也没
找到个没人的功夫给您,这才让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消息把您给弄着急了。小
的该死,请爷责罚!”

  那二爷接过条子一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六万两银子收据,便不由得一愣,
问道:“这么说,你是真的把这六万两银子拿去放债了?”

  陈羽一听这话,便知道那郑海不过是告没影子的状罢了,手里并没有证据的,
心里便顿时有了底,当下说道:“二爷说让小的拿去放债去,小的自然听爷了。
二爷刚才说怀疑我吞了两千两银子,不知道这话是听谁说的?”

  二爷闻言只看了陈羽一眼,却没搭腔,陈羽见状继续说道:“小的刚才进门
来之前,那郑管家还有李贵都在门口伺候着,小的听他们那冷潮热讽的,当时就
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说小的我贪污银子的,该是他们吧?”

  二爷哼了一句,“你倒机灵!”

  陈羽笑道:“小的就是再机灵,也强不过二爷您的明察秋毫啊。论理呢,有
些话小的我是不敢说的,这话说出来,可就是杀头都恕不了的罪过儿。可是,谁
让二爷您那么疼我呢,我要是不说,将来您要是吃了别人的暗亏,小的我算个人
嘛!所以,小的我今天倒要说上几句了!”

  二爷闻言不由得看着陈羽道:“哪里那么些个废话,有什么话尽管说你的,
这屋里只我们两个人,你还怕谁听了去不成。再说了,你一个奴才说几句话,能
有什么大罪过,即便有,你是我的奴才,我说没事就没事。说吧!”

  陈羽应声道:“是,谢二爷!其实这话也是让刚才这事儿给引起来的,要不
小的我也就不说了。据小的估摸着,今儿冤枉小的这一状,该是那李贵告的吧?
或者就是郑管家。其实,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这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那李贵
是郑管家的干儿子,凡事都是听郑管家的。而那郑管家呢,则是当年二姨奶奶进
家门的时候带来的。”

  话说到这里,二爷猛地拍案而起,陈羽便知机地住口不说了。

  他心里暗道,怪不得有人说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你不吃别人,别人却会想
着法子来吃你,我陈羽被人欺压了十几年,即便是有机会,也始终都不愿意害人,
只想有个机会能自由快乐的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块儿过日子罢了。但是现如今看
来,为了不被人吃,也就不得不做一个吃人的人了。你郑海李贵既然非要置我于
死地,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羽知道,自己这一击绝对比那什么贪污两千两银子等捕风捉影的小报告有
力多了。二少爷虽是嫡子,也百般受宠,但是终归不是长子,这正是他和太太心
里最大的疙瘩。所以,这么多年来,太太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压二姨奶奶和大
爷,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大爷已经在老爷的默许下被打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
是二爷却对此仍然敏感的很。六万两银子没了,他可以有另外的六万两,但是一
旦在家里失了势,那可就是断了根子了。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和大爷房里的人来往过密,也因此,阖
府上下,大爷那一房几乎被孤立起来了。那郑海虽然近几年来很是想贴太太这棵
大树,而事实上他做的也确实成功,就连二爷也只是拿他当个普通管家看罢了,
并不怀疑他是大爷的人,但是对于陈羽来说,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有
轻轻的一句话就好了。

  二爷在房里走来走去,陈羽则一声不吭地陪着,过了一会儿,二爷站定了问
道:“那依你看,郑海那厮这是要做什么?”

  陈羽想了想,斟酌着词句小心奕奕地笑说道:“据小的想,以前老爷很是喜
爱二爷,老爷的规矩严,那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却对二爷几乎都没有骂过一句,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二爷好像挨了好几顿训斥了吧?”

  二爷倏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的看着陈羽道:“你是说,李贵……,娘的,枉
我那么信他,就连打赏都是和你平齐的,没想到……,哼!怪不得!”

  不出陈羽所料的是,他只用几句话,那二爷就帮他把一切可能都考虑到了,
并对此深信不疑。究其原因,还是在这种大家庭里,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怨不
得人敏感,又何况二爷这样人呢。

  二爷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好,好,好!这
些年来我顾了外面,倒真不成想,倒让这帮兔崽子乘机得了势了,哼!墨雨,你
且瞧着,看我怎样把他们一一的收拾了!”

  当此之时,陈羽忙奉承了两句,二爷素来虽说脾气乖戾,却是个极有城府心
计的,就连陈羽都暗赞他居然没有趁现在发作,想来是要留着以后悄悄的收拾郑
海李贵这两人了。

  至此,陈羽放下了一段心事,这两年来,就是李贵在郑海的支持下,屡屡的
找自己麻烦,现在既然已经在二爷心里落下了种子,那么想必他们的死期已经不
远了,自己也已经没必要担心他们了。

  二爷坐了下来,陈羽忙倒了杯茶递上去,二爷接过去喝了一口道:“墨雨呀,
难为你想的周到,真不枉我看重你,你放心,以后二爷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但凡
有这方面的消息,你记着要及早的来回我,我一定重重赏你!”

  陈羽笑道:“谢二爷,其实要按说,二爷和大爷那是兄弟,小的说这些话都
该打死,但是小的从小跟着二爷长大,这份主仆之情,就为了二爷去死也是该的。
大爷和二爷之间就算是只是兄弟致点气,小的也希望二爷您站上风不是?”

  二爷听了很是高兴,他放下茶盏站起来拍了拍陈羽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
孝心,这趟六万两银子的差事,你办的极好,刚才说的更好,回头爷重重的赏你!”

  说完坐下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刚才你们二少奶奶来追
问我,那六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儿,还要我还回去。要说是一般人,我帮人家办
不成事儿,这还回去也就还回去了,我也不缺那么点银子花,可是我听你们奶奶
说,那徐平居然在外面胡说八道的,说我什么拿了银子不办事,这才让你们奶奶
知道了。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我便越发的不能还给他了!”

  他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又道:“而且,我不但不还他,我还让他升不成,你
且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既要堵了那腌臜货的口,又不能给他官儿!”

处女座 2009-5-7 14:37

章九令色(上)

  更新时间2007-9-10 1 :03:00字数:2531


  陈羽闻言想了想道:“二爷,小的以为,倒不如先给
升上一升,这样也显得您有手段,至于您心里怨恨他,那可以等以后再慢慢的收
拾他不迟。若是现在就把他摁了,不免要有人说闲话了。这是小的一点浅见,您
说呢?”

  二爷甩了甩袖子道:“你哪里知道,那日老爷听了我的话,把我一顿好骂,
严令我不许再插手此事,他要的那官,我却上哪里给他弄去!”

  二爷所说的这个事,是陈羽思量已久了的,因此闻言他只是一笑便说道:
“小的觉得,您直接去找老爷要官确实是不行了,但是那并不代表您就给他弄不
了官啊!”

  二爷奇道:“哦?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我一并重重的赏你!”

  陈羽闻言笑了笑却不说话,二爷见状笑骂道:“臭小子,倒跟你爷拿起搪来
了,要死了不是?快说,但凡你的方法管用,我是有求必应的!”

  陈羽闻言“哎”了一声道:“谢谢二爷,小的是说,您为他求那两淮盐运使
的官儿求不到,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其他的给他?他是长安府丞,若是那长安知府
突然被人告倒了,岂不是就出了缺儿,到那时候,您只要往吏部那些个老爷们那
里走一趟,想必府丞接任知府,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二爷听了仔细寻思一下,越来越觉得有理,便不由赞道:“好,这个办法好,
既能堵了他的嘴,又能让他还在长安呆着,只要他在长安,我就早晚能给他好看!”

  陈羽正想说话,二爷却又说道:“不对,怎么会有人突然去告那知府呢?那
知府不下来,就没有空缺儿啊!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随便找个什
么人,就让他去都察院上告,再或者,干脆找个御史参他一本,呵呵,这些个人
的,有哪个是屁股干净的,哼,只需稍微查上一查,就能弄出几十条该着满门抄
斩的罪名儿。哈哈,这个主意好,好啊!”

  陈羽附和地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愿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把人给弄倒了,不过,
依据几年来他在长安坊间的所见所闻,那长安知府任大酋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所
以,弄了他到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这件事有了着落,二爷顿时就轻松起来,不由得说道:“这个主意出的好啊,
这下子就没事了,明天我就着手去安排,哼,倒是便宜了那徐平,且让他先做几
天知府过过瘾吧!那银子你好好看顾着,给爷我多翻些利钱。”

  言罢,他低声笑道:“墨雨,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吧?走,陪爷到凤仪楼去,
爷给你找个姑娘让你舒爽一番,也不枉了你为爷出了那么大的力气。要说这巧巧,
可真是长安城里独一份儿的味道,你看我,这昨儿才刚去了,现在又想了,唉,
走吧!你去安排备马车去!”

  陈羽笑着回道:“小的谢二爷,可是,只怕不行啊,刚才二奶奶离开的时候,
跟小的说,要我一会儿到前面去,这怕是有事儿要问我。小的我去不成啊!”

  二爷闻言面色突然尴尬起来,支吾了两句才道:“那,那你就过去吧,我带
别人去,呃,说话时小心些,若是她要打你,你就说二爷说了,这些事都是二爷
安排下的,与你无干。”

  陈羽纳闷地看向他时,他却突然起身往外走去,陈羽也不好再问,便跟在他
身后出了门。

  郑海和李贵等人还等在外面,见二爷出来了,忙上前请安,只是看到二爷一
脸的春风模样,还有他身后陈羽那平静的脸色,却又纳罕不已。

  二爷支应了两句,却是根本不提那银子的事儿,也并不说要怎样发落陈羽,
只是吩咐人去备马车,然后便施施然地走了,郑海当然没法开口问,见那陈羽也
大大方方的往前院去了,他只有纳闷地和李贵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自商量着是怎
么回事。

  这些暂且不提,单说陈羽来到前院,有人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银屏竟亲
自迎出来了。

  陈羽正要施礼,只见银屏挥手驱散了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走上前来小声道:
“好你个墨雨,枉我那么信你,竟跟我打嘴皮子,巴巴的说了瞎话儿来骗我,二
少奶奶回来把我好一顿埋怨。你可说说,你要怎么赔我?”

  陈羽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瞎话儿?什么瞎话儿?”

  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二爷的表情还有说的话都那么奇怪,一定
是他顶不住二少奶奶的追问,把事情给说出来了。自己上午还跟银屏说,不知道
那钱的去处,下午二爷就说出了钱交给自己放贷去了,怪不得刚才二少奶奶那脸
色冷得很呢。

  当下银屏作势欲嗔时,陈羽已经陪着笑说道:“银屏姐姐恕罪,我原也是被
你逼得没办法了。你想,二爷本来是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的,我若是跟你说了,二
爷岂不要打死我,可是跟你说几句瞎话儿,也不过饶你一顿骂罢了,我当然要选
后面这一条了。”

  银屏闻言不由嗔道:“少卖你那乖了,进去吧,二少奶奶等着呢!看把你这
个理儿跟二少奶奶说说,她会饶你不会!”

  陈羽应了一声,跟着她往里走,还是上午跟银屏说话的那间厢房里,二少奶
奶正襟危坐,看见陈羽走进来请安连眼睛都没有抬。

  要说这二少奶奶倒真真的是个绝代美人儿,且不说那鹅蛋儿般圆润无瑕的脸
上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单是那鹅黄对襟和春水湖蓝的百褶裙下包裹的曼妙体
态,已经是万中无一了,真真是那句话说的,增之一分则腴,减之一分则纤。

  只是,此刻她刻意的保持着一种威严,所以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眼中射出
的也不是柔情脉脉的目光,而是透着那么一股子冷利。她的双手很郑重地放在两
个膝盖上,腰杆儿挺得笔直。

  陈羽素来讨厌二少奶奶这副庄矜的模样,不由得想道:干嘛整日里这么一副
冷冷的嘴脸,每每做出一副多庄严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知怎么男盗女娼呢。有
朝一日把你压在我身子底下,你才不摆这副脸子了呢!

  想归想,陈羽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他知道这二少奶奶素来喜欢作
势,见那二少奶奶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二少奶奶才开口说道:“墨雨,你且跟我说说,二爷
交给你的那六万两银子,你拿着去哪里放债去了?”

处女座 2009-5-7 14:38

章九令色(下)

  更新时间2007-9-10 13:24:00字数:2219

  陈羽闻言看了看一旁侍立的银屏,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二少奶奶,小的找
了那长安城里专门放债的胡大海,此人小的认识,倒是个可靠的人,所以就把银
子给了他,着他代为放出去。也不独我,城里很多人都是由那胡大海帮着往外放
钱的。”

  二少奶奶深吸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倒也好,可是为什么,上午银屏问你时,
你竟说不知道?莫非二爷的钱去了哪儿,我竟是个不该知道的?还让你那么样的
说瞎话儿骗我们?”

  银屏闻言狭促地冲陈羽眨了眨眼睛,陈羽明白她意思,她竟是说,来吧,你
不是嘴皮子厉害嘛,说出话来,竟是一宗儿比一宗儿讨巧,现在你可说吧,有本
事把二少奶奶逗笑了,那才算你的能耐呢。

  陈羽略一想,便躬身答道:“回二少奶奶,二爷曾经嘱咐过,这银子的事儿
不许告诉任何人,依小的想,二爷那意思,只怕是因为这银子还没有拿牢靠,所
以不想让您跟着担心。不过,既然二爷不让说,我也就不敢多嘴。您知道了的,
这怨不得我,那是您从外面知道的,所以我倒是尽可以帮银屏姐姐解惑。但是您
不知道的,比如这放债的事儿,我若是告诉了您,可就是我不尊二爷的吩咐了。
您想,我说了实话,是对二爷不尊,说了瞎话儿,是对您不敬,这对我来说都不
好。”

  顿了顿,陈羽又接着说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依着我这小心思,我若是跟
您说了实话儿,二爷现在不说什么,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寻我个不对付,打我
一顿;我若是不跟您说实话,您也顶不过就是生点气罢了。我心里可是有杆秤,
您是个菩萨一样慈悲的人,再不会打我们下人的,所以,这么一想,我倒是宁愿
说点瞎话儿给您,也不敢得罪二爷了。我这点小心思,请你恕罪。”

  二少奶奶闻言面上渐渐露出笑意,只是等陈羽说完了,她才又撂下脸来说道
:“照你那么说,骗我倒是该的了,你骗了我,我若是打你,还就不慈悲心肠了,
可是不是?”

  陈羽忙道:“小的不敢,小的该死。”

  二少奶奶冷哼一声,扭过了脸去。陈羽趁机抬起头看,只见那银屏见他看了
过来,便不由得刮着脸儿羞他。那意思是,好你一张利口,饶是自己办了惹人生
气的事儿,偏还打你不得,怪不得那么些个小丫头子提起你来都是眼睛放光,原
来竟都是这张嘴惹下的。就你这张嘴说出的情话儿,还不知能让多少女孩心里极
是酸软又是甜美的,真真的该一顿棒子打死了事。

  陈羽冲他笑了笑,倒惹得银屏白了他一眼扭过了脸儿去。陈羽的心噗通一声
这么猛地跳了一下子,心想莫不是二爷云雨里缺了这屋里的主仆二人,怎么这银
屏倒是一副怀春少女的娇俏模样?

  联想起自两个月前娶了二姨娘,二爷几乎不曾来前面睡过,陈羽便不由得心
里一边偷笑一边暗想,若是能饶个法子把这主仆二人按在身下,倒也算是可以小
小的报了仇了。给他带一顶绿油油的高帽,这可比把那些板子打回来都要过瘾。

  陈羽这里正联想着无边美事儿,那里二少奶奶又说话了,“这说瞎话儿的事
儿,我就不追究你了,省的你倒说我不是菩萨心肠了。我且问你,那六万两银子
是长安府丞徐平拿了来求官的你该知道吧,可是那银子放出去了,官儿却还没有
给人家,那徐平已经开始到处说嘴了,这你知道吗?”

  陈羽答道:“回二少奶奶,上午的时候,听银屏姐姐说过。”

  那二少奶奶“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可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官声问题。
且不说老爷平日里就不许下面人插手官场上的事儿,便是许,这收了银子给人官
儿的事儿,也算是卖官鬻爵,这是大罪过,会坏了老爷的名声。刚才我去问了二
爷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那徐平不乱说,因此我就劝他把那银子给人退回
去,咱们也不缺那六万两银子的花销。可是二爷又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已经拿给
你放了出去了。你可说说,这该怎么是好?”

  陈羽刚想说话,那二少奶奶又接着说道:“所以我想,你若是能有个办法帮
你们二爷把这事儿给平息了,我也就不计较你骗我的事儿了。非但不计较,你不
是正想着求个事儿管吗?为此还借了高利贷的两千两银子送给那老总管是吧?你
放心,只要你能帮着二爷把这事儿办了,我就算你是个有能耐的,就把那拢翠观
的事儿委了你。你看如何?”

  陈羽听到借高利贷一句,不由得心里一愣,只是听她这话的重点不在这里,
便也乖巧的不问,等她说完了,陈羽顿时心花怒放,二少奶奶说的这个办法,自
己刚才可不是已经做到了吗?这么说,只等着事情一妥,这拢翠观的管事,就入
了自己的手了。

  因此陈羽忙答道:“谢二少奶奶看重,小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那二少奶奶叹了口气道:“那好,你且尽心的去办吧。只要这事儿办得好,
你们二爷也会赏你的!”

  陈羽答应了一声道:“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二少奶奶“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陈羽便躬着身子退出去了,这里银屏对二
少奶奶说:“我且出去叮嘱他件事儿。”

  然后她就跟着出了厢房,走到院门口,银屏从后面叫住了陈羽。

  陈羽回过头来一看是银屏,便顿时站住了脚,他正有几个疑惑想问问清楚呢。

  银屏走过了嗔着说道:“难为了你这张嘴,竟让你又躲过去了,二少奶奶叮
嘱的事儿,你且尽心去办吧,我心里有数儿,只要你办成了,那拢翠观是一定能
交给你管的。”

  陈羽笑着答应了一声又道:“刚才我听二少奶奶说什么借高利贷的事儿,一
时竟没明白,还请姐姐赐告,这说的是什么事儿?我何时借了高利贷?”

处女座 2009-5-7 14:38

章十轻薄(上)

  更新时间2007-9-10 20:02:00字数:2329



  银屏闻言笑骂道:“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二爷和二少
奶奶把话一透,我们就都知道了,那郑海说你给老总管那里送了两千两银子。你
且说说,若是不借高利贷,你哪里来的那么些个银子?”

  见陈羽一副吃惊的样子,她嗔了一眼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想,你定是借
着帮二爷放钱出去的功夫,就仗着这个面子,从那人手底借了钱出来,这才有钱
给那老总管,可是也不是?哼,我们不过想着,借钱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能借出
来也算是你本事,至于送钱给老总管,这事儿二爷和二少奶奶都乐得不问,谁让
老爷对他那么好呢。这才没人跟你提这话儿,你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

  陈羽没想到他们竟是这么想的,心想这倒也能说得通,便也不再辩驳,只是
陪着笑说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银屏姐姐是什么人,这天下之大,再也没
有她看不穿不知道的事儿,我竟还以为自己聪明呢,真是糊涂啊!”

  银屏先是掌不住被陈羽逗得笑了起来,却又嗔道:“你少说好听话儿,我可
告诉你,刚才那事儿着紧了的办,可别等闹大了,要不然,可是你自己受苦!别
看二少奶奶刚才好说话儿的很,一旦事情大了,定是要拿你做替罪羊的,到时候
你才知道二少奶奶的手段呢。我说这些,你可记住了?”

  陈羽忙道:“知道了,我记住了,多谢银屏姐姐。”

  那银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怎么,就是觉得你这人可人疼,便想帮你谋划
谋划,让你少吃些苦头,唉,可惜了我这个心思,也不知别人领情不领情啊!”

  陈羽瞧她那含愁带巧的可人模样,又见左右无人,便不由得往她跟前凑了凑
小声道:“姐姐放心,我岂有个不知道你为我好的道理,我这里感激着哩。只是,
姐姐是二爷的人,平日里,我就是想亲近亲近,也没那胆子啊!”

  陈羽见她模样俏丽,便不自觉的把话说冒了。这亲近一词,对敌人说起来,
那是要打架的意思,老幼之间说起来,那是套近乎的意思,这男女之间说起来,
却是个轻薄的话儿了,倒是个挑逗的意味儿。

  陈羽话刚说完,便有些暗暗后悔,心想万一这银屏翻了脸,岂不要糟糕。谁
知银屏听了他这话,脸上一红之后也不过是嗔了他一眼,说道:“少拿你那好听
话儿填欢人,我是绝计不会信你这个的。往后再敢说这轻薄话儿,看我不告诉给
二爷去,到时候打断了腿,掌烂了嘴,看你还说不说呢!”

  陈羽一听,抬头看她说话时并无不快,甚至小嘴微微的撅起来,倒像是一副
撒娇的模样,便不由得心下暗喜。他素来知道这女人的心思,越是说不要的,其
实心里却越是想要,越是发狠赌誓的说的厉害,就越是在说,你尽情儿说吧,我
爱听着呢。

  因此上,他见那银屏的脸色,就知道这银屏绝不会像她说的那般告自个儿的
状去。这女孩儿受了轻薄,却又不去告状,那意思就有些让人心动了。

  这陈羽虽然素日里装的老实人似的,其实心里倒是花哨的很,就看他这边爱
着绮霞爱到了骨子里,那边却还念念不忘着要把杏儿赎出来就可知一二了。

  或者有人会说,这便是男人的花心了。但是在陈羽这里却并非如此,谁规定
了喜欢这一个的时候,就不能喜欢那一个了?贪婪本就是人之共性。因此,当遇
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只要是出于爱,而非出于呷弄,便就是人之常情了。

  又何况在那个时候,一个男子有几个女人倒是件让人称道的事儿,那是实力
的体现。试想,又穷又笨又没有个宰相老爹的人,你凭什么让那么些个女子甘心
的做你的姬妾?因此说来,这陈羽不过一个没有身份的下人小厮,竟能惹得那么
许多女子的欢心,倒恰恰是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

  杏儿的身份不用说了,虽然也只是个没有身份的丫鬟,可她是长安城四小花
魁之一郁巧巧的丫鬟哪。那郁巧巧虽说只是个妓家女子,但是她裙子底下至少藏
着几个朝廷的二品大员,而且居然摆弄的这些素来护食的大员们互相之间不斗,
这份手腕儿这份功力,满长安找不出第二个来。由此可见,她定是把诸如陈家二
爷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么她的影响力可就大了。

  这杏儿是她最贴身的丫鬟,平日私下里甚至姐妹相待,加上她又生得那么一
副可人疼的小模样,为人又是个灵巧的,所以才会有无数的人拿了白花花的大把
银子要去赎她。

  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儿,却是死心塌地的等着陈羽这个小厮去赎她。要知道,
且不说那些要赎了回去做妾的,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们里面,要赎了杏儿回去做现
成的正室夫人的,也不乏其人。而陈羽能给她的,仅仅是一个承诺,这便看出陈
羽的本事来了。

  再说绮霞,她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一直以来是最得太太信任的。二少奶奶
没嫁过来那会儿,府里的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帮着太太料理,现在即便二少奶奶
接了手,遇到事也都是先去问问绮霞的意思。因为这府里上下,再没有人比绮霞
更了解太太的心思了,所以问了她,就等于知道了太太对这事的看法。因此,即
便是大总管甚或是二少奶奶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就是二爷,见了她也是一口
一个姐姐的叫着,背地里也不知动了多少的心思。

  就这个身份,纵然不必那杏儿高,却也是比陈羽高了许多的,甚至说是陈羽
的上司都不为过,可还不是缩在陈羽怀里软语央求,要陈羽多多的疼她?

  再说眼前这有点意思的银屏,她可是二爷的房里人,这通房丫头,对主子来
说不算什么,对下人来说,可算是半个主子,最是与常人不同的。可是听她刚才
那话里的意思,竟是并不讨厌陈羽调戏她,这又显出陈羽能得女人欢心的本事来
了。

  当下陈羽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说道:“我这哪里是轻薄话儿,不过就是
说的心里话儿罢了,既然姐姐嫌烦这个,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处女座 2009-5-7 14:39

章十轻薄(下)

  更新时间2007-9-11 12:29:00字数:2454

  陈羽这话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银屏闻言嗔了他一眼,然后伸出那
兰花指往他脑门上狠狠地点了一下子,口中小声地发狠道:“再没你个不知好歹
的!爱说不说,谁稀罕来着!”

  要说这人的性子,便是天生的犯贱。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揽在怀里,倒觉着不
如那偷人家媳妇来的刺激。另外还有一遭,那就是,越是看去端庄的女人,偷起
来越觉得刺激,越是上司的女人,平日里都不敢大大方方看的,偷起来越是过瘾。

  这便是素常说的那句话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当
然,这话后面还有一句,那便是,偷不如偷不着。这偷不如偷不着,便是典型的
犯贱了,那就是说,到手了的东西,就不金贵了。越是有偷的希望,并且还未入
手,便越是诱人。

  这银屏倒恰恰是符合了上面的两个条件,平日里看起来,她虽然不像她的主
子二少奶奶那般冷模样冷脸儿的,却也跟她一般样儿,大方端庄的紧,而且她还
是二爷的女人,恰恰是陈羽都不敢大大方方的看的那一种。

  因此,此时陈羽心里竟如有只猫儿正在抓挠着心肺一般,痒痒的紧。便不由
得涎着脸儿靠近了,小声说道:“那我以后就说些这个话儿给姐姐听,让姐姐骂
我几句发散发散,这样可好?”

  银屏闻言先是撅着小嘴儿不搭理,继而见陈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掌
不住扑哧一笑,口中嗔道:“再没你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人儿,仔细二爷知道了,
看不扒了你的皮!”

  陈羽正想说话,却见院子里出来一个小丫头子,便赶忙退后一步站住了,银
屏见状,立刻知道有人过来了,便咳嗽一声道:“既如此,你就好好的办你的事
儿去吧,千万不要辜负了二少奶奶的信任。”

  陈羽心里暗笑,怕是不要辜负你的红杏出墙的吧,拿二少奶奶出来说什么事
儿。倒是以后,说不定你们主仆有机会在我身下做个伴儿呢。

  想归想,陈羽还是赶忙答应了一声。此时那小丫头子已经走了过来,只听她
说道:“姑娘,二少奶奶叫你呢。”

  银屏答应一声道:“你去回二少奶奶,说我就来。”然后又对陈羽道:“你
且去吧。改日有了闲工夫的时候,也想着来这里看看二少奶奶,别总是离了前院
几十里远,没事儿就不到前面来。”

  陈羽应了声“是”,抬头就见那银屏跟在小丫头身后去了。

  说起来,这银屏倒是和她主子的模样身量差不多,一样的鹅蛋脸儿,五官里
长得大气,一看就透着贵气儿,也是一样丰腴的身子,一样摇曳生姿的走路法儿,
尤其是石榴裙下包裹的双腿,看去修长修长的,一走路,便迈起那极有韵味儿的
小步子,看上去直让人的心也跟着晃荡个不停。

  且说陈羽离了前院,一路走着,心里好不畅美得意,便不停的寻思着,怎么
找个功夫,与那银屏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且说到了傍晚,陈羽这里才刚吃了饭回来,就见二爷气呼呼的回来了,还不
等陈羽张口说话,那二爷就张口骂起了人来。

  这挨骂的人,却是刑部左侍郎吴伯纯。慢慢的陈羽才听出来,原来他刚才去
了凤仪楼,却得知那吴伯纯今晚设宴邀请几位好友共饮,便把那郁巧巧召了去陪
酒。二爷这一去听说了此事,便不由得心里不大乐意,也无心找其她乐子,便推
了嬷嬷介绍的两个姑娘,坐了马车又回来了。

  这种事儿,陈羽搭不上话儿,便什么都不说,等二爷脾气撒的差不多了,正
好二姨娘那里听说他没吃饭就回来了,便又重新传了饭,二爷便过去吃饭了。陈
羽便自回去安歇不提。

  且说第二日里,二爷便命下面人四处搜罗关于长安知府任大酋的罪证传闻等,
两三日过去,那各种版本的罪证便满满的堆了一桌子,陈羽帮着理了出来,又誊
写了一份详表,那二爷便拿了出去拜会了一位御史大人。

  第二日,那位御史便在早朝上参了长安知府任大酋一本,皇帝陛下看了罪证
的罗列,不由大怒,严命都察院详查之后上报。都察院里,二爷早已托了人。这
结果自然也就不出预料了。不数日间,一个堂堂的从三品大员便落了狱。

  那长安府丞徐平承二爷在吏部使了劲儿,便顺利的接任了长安知府。虽然并
不像他所求的两淮盐运使那般油水大,甚至这长安府素来是个不讨好的衙门,但
是他毕竟高升了一级,因此也是兴奋的紧。赶忙的又置办了东西物什的,再加上
银票,到陈府送了礼,并说自己糊涂,此前嚼舌根子之类的话,纯粹是喝醉了酒
胡说,请二爷别见怪之类。二爷见他银子送的宽绰,便也不同他计较了。

  且说陈羽帮着二爷办妥了这件事,饶了二少奶奶好一顿夸赞,并许了那拢翠
观管事的差事。据说,就连老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也没有责怪二爷。

  这倒让陈羽寻思起来,这位内阁首辅虽然明面上不让自己儿子搀和事儿,其
实却像是在考校儿子们的本事似的。若真是这样,二爷倒是拔了头筹了。

  就在这几天里,陈羽也见了那杏儿与绮霞两次,自然说不尽的温语缠绵,道
不完的旖旎柔情。其他的不说,单说这杏儿又一次催着陈羽,说是有什么办法可
要尽早儿的使出来,不然后悔时可来不及。陈羽便知道,一定是又有人要赎了杏
儿出去了,或者就是,有人甩出来钱来,要梳理杏儿的新装。索性有个郁巧巧护
着,一时半刻的倒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不过,陈羽还是揪起了心。

  且说在这些日子里,陈府之内还出了一件大事。

  一度被家人盛传着将成为七姨奶奶的柳隐柳大小姐,正式到拢翠观内悟道去
了,道号妙悟,自号蘼芜君,却是做了一个远离红尘的居士。消息传出,阖府上
下无不纳罕,真不知道这柳隐起的哪门子心思,放着好好的姨奶奶不做,竟出去
做道士去了。要知道,即便是当今大周崇道,而老爷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拢翠观,
可是修道之人的生活毕竟比不了在府里做个舒舒服服的姨奶奶。而居然,老爷巴
巴的弄倒了那刘侍郎,把柳隐弄了来,现在她要出家,老爷也很轻松的就同意了。

  除了这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小事,那就是二爷一向最亲近的仆人李贵因为
偷东西被抓,打了四十大板之后罚没家产,然后又被逐出了陈府。而二爷房里负
责日常采买随侍的人,换成了并不被人看好的陈谦。

  就在这种情况下,最被人们看好的陈羽,却到拢翠观走马上任了。

处女座 2009-5-7 14:39

章十一蘼芜(上)

  更新时间2007-9-11 19:44:00字数:2295

  要说这拢翠观的管事,说起来是管事,其实也没什么事可管。

  归结起来,事有三项:其一,从陈府帐房里支了钱,每天一早出去采买东西,
左不过米面之类,外加些新鲜菜蔬、时鲜水果,当然还要有肉。另外,那些个灯
火香烛之类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些事情,陈羽都不必亲自去做的,只许每个月从
府里支了钱,下面采买之事,自然可以吩咐人去做。

  其二,每日在前面小院及后门处负责保卫,以防外人乱入。这些事,陈羽只
须派好了人,也是不需要亲自去守着的。

  其三,每晚入夜之后,关闭观门。然后出了安排人在前后两门值夜之外,还
要派人巡着院墙打更。这个事,当然也是不需要陈羽去做的。

  陈羽到了不过一日,就搞明白了,这所谓管事,其实就是只管不做。其实,
凡事都有定例,比如说,观中一天要多少米多少面,多少香烛灯火,这都是有定
数的,而值班看守的,只要派好了白班夜班,五天一颠倒就好了。如此这般,几
乎连管都没得管,倒真真是清闲的紧。当然了,陈羽也乐得如此。

  在陈府里做下人十几年,他深深知道,凡事都不要把手伸过界。比如这出去
买东西,那负责采买的人回来报上来的价格,倒确实是市面上的价格,可是像他
们观里这样买东西的,那些做生意的岂有个不便宜的?那便宜出来的钱哪里去了?

  自然是被买东西的人吞了。

  陈羽若是搀和到这件事里,非要亲自去买,那么原来负责买东西的人自然就
得不着钱了,这样一来,必然惹人怨气。纵是省下来几个钱,也是有限的,跟人
缘的重要性一比,根本不值的。再说了,陈羽仔细算了算,每月领出的银子里,
他即便是放开了去使唤,还足足能剩下几十两呢,他又何苦去争那个钱?

  这一闲下来,他倒是有点举足无措了。他除了在陈府角门那里有一间屋子之
外,又多了拢翠观前面小院里的一间大房可住,想在观里住呢,早上便可以晚起
些,在陈府里住呢,早上就要早早起来,到这里点了卯,然后这一天就无事可做
了。

  观中另有二门,二门之外有东西两个小院,是陈羽这等俗人住的。二门以内,
便是修道的女冠们日常作息之地了。那观中女冠们等闲不出来,只有几个人轮着
班的守门。再就是出门访友之类的,也不过就是从外面路过一下。

  每天里,陈羽等人即便在观里,也是只能待在二门之外的。观中来来往往都
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小姐们,再就是女冠们,他们进二门去就有些不便了。所
以,这香客们的车马下人之类,就交给他们来打理了。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陈羽可以借视察之名,趁人少时在观内转悠转悠。女冠
们知道他是府里新近派来署理观中事务的管事,也便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了。

  且说陈羽到观中理事三日之后,便择了一个下午人少的时候,在观里逛了一
圈,算是熟悉了一下自己的领地。

  陈羽正走到一间丹房外面,却见前面有一个背影甚是熟悉。那女冠身姿绰约,
皂青色道袍宽大随风,腰里束的那根松垮垮的系带被风一吹,却恰恰勾勒出她只
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背后看去,竟有飘飘如仙之概。

  要说陈羽别的本事没有,这记女人的本事却是天下独一份儿,他只消稍微想
了想,便想起来这人竟是现如今道号妙悟的柳隐。

  陈羽忙快走几步追上了她,在她身后道:“陈羽见过蘼芜君。”

  那人闻言立时站住,转过身来一看,便不由得笑了笑,口中说道:“原来是
你,我说呢,她们都说观里新来了一个管事,却原来是你!”

  这人正是柳隐,只见她已将原来的发髻打破,那如墨般秀发在头顶挽了一个
道髻,戴着明玉般的道冠,上面插着一支木簪,又兼她不施粉黛,红嫩的脸蛋儿
显得清丽无比,这看上去,到真真的是一个修道的女冠了。

  此时换了地方身份,两人再次见面,陈羽竟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显
得轻快了起来,只听他说道:“可不就是我嘛!实在是没想到啊,我原以为要想
再见到小姐的芳姿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呢,谁知刚过了没几天,你就到这拢
翠观来了,我当时听了这消息就想,这下子只怕一辈子都见不找了,为此我好几
天都吃不下东西呢。谁成想呢,又过了没几天,我竟然也到这拢翠观来了,这不,
就又见到了。”

  陈羽这话里却是有些毛病,那所谓吃不下饭之类非但纯属扯谎,而且这话献
媚献得让人听了没得恶心。要说陈羽可算是个少见的聪明人,他为何会说这种话
出来呢。

  其实说来奇妙,这世上的女人还偏偏就喜好这些让人听了恶心的话,在她们
看来,这夸自己的话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是越是直白得不加掩饰越好。陈羽正
是深知这一点,这才说了那句话。

  而且,陈羽这话胜在真诚,即便是一句奉承的话,却被他说的真诚无比,使
得即便沉稳聪明如柳隐,对这话也没有多少反感。虽然她在凤仪楼时,不知听了
多少句比这还恶心的话,但是听了陈羽这话,他还是微微的一笑,说道:“几日
没见,你倒学的油嘴滑舌了。既然来了,且到我的房里坐坐吧。”

  陈羽略一沉吟,便点头说好。他心里想,反正这柳隐已经不会是七姨奶奶了,
我还怕个什么。再说了,即便进去了她的屋子,估计也不过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之
类,有什么好忌讳的。柳隐已经是个离了俗世的人,我这俗世中的人能饶她请我
去喝杯茶,说来倒是一份荣耀哩。

  且说陈羽随着那蘼芜君柳隐到了第三进的一个小院前,柳隐推门进去,然后
对站在门口不住地打量着的陈羽道:“进来吧,这里却是我一个人住,你们府上
老爷要安排个人给我,我说要清修,就给辞了。现如今这里便只有我一个人,你
也是我第一个访客。”

处女座 2009-5-7 14:39

章十一蘼芜(中)

  更新时间2007-9-12 12:52:00字数:2424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荣幸,荣幸。”

  说完陈羽迈步进去了,那柳隐一边把门又关上了,一边笑着说道:“却有什
么荣幸去,不过是寒宅蔽院罢了,让我苟活于人世时,得有一处容身之地而已。”

  陈羽闻言一笑,却也并不答话。然后柳隐在前带路,陈羽随着她,踏着那青
石铺就的小径到了房门之前。要说这个小院看上去到极是素雅,不过,那院中却
种有一株石榴树,腊黄的树叶已泰半飘落,惟余火红的石榴挂在枝头,看上去煞
是喜人。

  不过,陈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这修道之人讲究心静,却在院中种这么
一棵热闹的石榴树作甚?打个比方说,有谁见过和尚庙里种牡丹的?修身养性之
人,欣赏些文静淡雅的花木原也无可厚非,但是这石榴牡丹之类,却是那俗世中
挑了头的喜庆花木,种在道观里可有些不合适了。

  柳隐照例是打开门请陈羽进去,然后让陈羽自己坐,她便拿了小壶接了水来,
放到小炉之上。陈羽抬眼打量,这屋里倒是素静的很,一几一炉一壶一尾拂尘,
两个蒲团两只香鼎两列书架,香鼎里没有燃香,书架上也是空空如也。

  两人在小几两边蒲团上相对而坐,柳隐说道刚才去藏书楼转了转,可惜没找
到什么喜欢的书。陈羽便就势和她聊起了最近刚读的几本今人论诗的著作,诸如
《雨亭诗摘》之类,两人便你来我往,倒是说的热闹的紧。

  两人说话间,炉水正沸,那柳隐便打住了话头,起身从里间取了茶叶放到壶
里,不一会儿,就满屋都是那沁人的的清香了。柳隐又从里间拿出两个杯子,问
道:“这两个,你可用哪个?”

  这两个杯子,一个素白如玉,光可鉴人,一个古朴不凡,其形如樽。陈羽虽
然在这个世上生活了十几年,陈府又是那全大周国挑不出几家的豪阔人家,但是
陈羽却是始终不懂这些个东西,因此便怕自己说冒了嘴丢了人,当下他略想了想
便说道:“小姐不用哪个,我就用哪个,这样可好?”

  柳隐闻言一笑,口中说道:“这倒是个讨巧的说法儿,如此说来,你倒是个
不夺人所好的君子了。只是,这两个杯子,一个是我以前惯常用的,一个是我最
近正准备用的。这可如何是好?”

  陈羽答道:“这个,看起来我是没有福气的人了,两个杯子竟然都不合用。”

  柳隐闻言微微一笑,先把杯子放到几上,然后拎下小壶坐回到他对面,先拿
那脆白的小杯给陈羽斟了不过一个杯底,递给陈羽道:“且尝尝吧,这是观主玉
央大士送我的,江南名茶‘美人舌’,这茶我吃着有些浮,只饮了一次,便不再
理它,只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喝这个吧。”

  陈羽知道那饮茶的规矩,便做足了样子的无比端庄。只是,他还未接过杯子
来时听了柳隐的话便是一愣,口中奇道:“‘美人舌’?这名字却有些意思。我
闻着这茶香沁人,便知是好茶,可是在陈府竟未见过。可怜我过去以为喝的都是
好茶呢,谁知竟是那井底之蛙,不过坐井观天罢了!怎么,这样好茶,小姐竟不
喜欢吗?”

  说着陈羽接过了杯子,只在鼻尖轻轻一嗅,便觉浑身舒泰,这时那柳隐却说
道:“我只喜欢那些吃了让人心静的,似这等茶,虽然也是好茶,却总嫌有些浮
了,因此我并不喜欢。你既然喜欢这茶,待会儿我把那些都送给你就罢了。”

  陈羽举杯饮了茶,闻听柳隐此言,忙坚辞不受。其实他还是真个的不懂茶,
刚才说那话,不过是不好意思说不懂,所以凑些话来装点门面罢了。

  柳隐见状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为自己也斟了一个杯底,然后放在鼻
尖轻轻一嗅,便又放下了,却突然向陈羽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出家吗?”

  陈羽闻言立刻愣住,他一手拿了那空杯子,一手轻轻的互相捻着手指,思量
了一会儿才说道:“非但不知,而且好奇。”

  柳隐闻言一笑,问道:“你若想知道,我可是要先问你个问题了。”

  陈羽一愣,笑着说道:“小姐有话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隐道:“我看这陈府上下那么多人,只有你是与他人不同的,独独的是个
有见识有能为的人,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你为何甘心于做那陈府一个小小的下人,
难道,就不想在这世上成就一份功业,立个名头出来吗?”

  陈羽闻言本来挂着笑意的脸色竟是渐渐沉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叩击那香木
的小几,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出生贫寒之家,后来就是因为显得比周围的人
聪明,所以被认为是邪崇,这才被卖了出来,我一个六岁孩童,被卖到人家,我
打打不过,跑跑不掉,说理,人家根本就不跟你说理。”

  说到这里,陈羽喟然一叹,然后说道:“想想我小时候,不是打就是骂,稍
有不对就是一顿板子,我不能表现太傻,因为那样主子就会更不拿我当人看,我
也不能表现的太聪明,比主子都聪明,那你这个奴才离死就不远了。所以,我要
恰到好处,我要溜须拍马,否则我一个七八岁十几岁的小孩子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陈羽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也略略提了些,只听他满是昂扬之态地
说道:“不过,如今我已成年,倒真个似小姐刚才说的,绝不能再这样做人家奴
才了。总之第一条,我要先从府里脱身出来,到时,或是去考个功名,或是做些
生意,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路。至于仇怨,我心里倒是积满了仇怨,可是想想,
何必呢,算了,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不吃人,他们怎么活,所以,倒也怨
不得他们,而我只求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安一生,也就是了。”

  柳隐听到此处,认真地看着陈羽道:“你前面的想法倒是和我相似,不过,
这最后一步,咱们可是不同了。你选择那宽恕,我选择报复!”

处女座 2009-5-7 14:39

章十一蘼芜(下)

  更新时间2007-9-12 19:25:00字数:2627

  柳隐说完了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道:“你们都
以为是陈登要纳我作妾的,其实不是。你知道,他想让我做什么吗?”

  陈羽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做什么?”

  柳隐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我出家去做道士。”

  陈羽闻言不由愣住,“做道士?这么辛辛苦苦的把你……,把你……,却怎
么会要你去做道士?”

  柳隐抬头望着屋顶,幽幽道:“说做道士,不过是个引子,其实,他是要把
我献给皇上。他那天亲口跟我说,我做了道士之后,他会引皇上到我那里,然后,
他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皇帝的心留住,只有这样,他才会饶刘英不死。呵呵,殊
不知,我不但恨他,就连那刘英,我也恨死了,又岂会为他去做那等事。”

  柳隐说着,陈羽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猜测陈老爷这究竟是
下得那盘棋。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灵台一亮,结合起最近老爷正在大肆的打压
刘英所在的何进远一党,陈羽好像是想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又好像是没明白。一
时之间像是入了迷一样,脑袋里各种念头转动不已。

  那何进远与老爷陈登同是内阁首辅,加上那不问事的老好人王鸿,并称内阁
三首辅,乃是当今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其中老爷陈登因为早年间与当时做着河间王的当今陛下有过一段不错的交情,
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是把老爷调到京城,入主户部,随后又入阁拜为
首辅。故而,三人之中虽以王鸿年岁最长,资历最老,却是以陈登最受信任,手
下势力也最大,隐隐然为三首辅之首。

  但是最近一两年,随着米贵妃日益得宠,何进远在朝堂之上已经渐渐的足以
与陈登并驾齐驱。究其原因,恐怕就是得益于那米贵妃乃是何进远进献,且两人
还结为了义兄妹,那米贵妃枕头风的风向,可是让何进远这顺风船驶得是风生水
起呀。难道,这陈登竟是要学那何进远,也想有样学样的玩一招进献美人的好计?

  不过,若陈登真是这般打算的,他这个学生的手段可是要超出老师不少啊。

  宗教、制服,这些个噱头都加进来,再加上柳隐本就是出身勾栏,颜色之美
自不待言,就论到对男人心里的把握能力,岂是米贵妃那样出身干净的女子能比
的。

  偏偏他还用一个女冠的名目帮柳隐洗去了身上的污点。现在的柳隐,看去恍
若神仙中人,想来那皇帝纵是个再挑食的,遇到这现如今的柳隐,只怕也要拜倒
在这皂青色道袍之下了。

  陈羽正思量间,柳隐已接着说道:“但是我仍然答应了他,我同意了出家来
做这女冠。不过,我不是为了刘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那陈登坏了我对这尘世
的最后一丝眷恋,我本想就此死了算了,但是那天跟你一番畅谈之后,我想明白
了,我死不足惜,但我若是就那样死了,陈登这个奸贼必定还会去祸害其她女子,
因此,我倒要暂时听了他的,借此找到一个比他更强大的力量,那就是皇帝,我
会用尽浑身解数把那皇帝老儿迷住,只求将来能将那陈登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柳隐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陈羽暗道,果然女子是天下最最得罪不得的,
这女子一旦发起狠来,竟是比十个男子都要厉害。那陈登不知会不会想到,就是
他的这个棋子,现在虽然不得不为他所用,但是有朝一日,只要是机会到了,他
很有可能会倒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刀下。

  见陈羽表情有异,柳隐笑道:“怎么,你可是被我给吓住了?你,不会是要
回去给那老贼通风报信吧?”

  陈羽醒过神来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陈羽岂是那样人!”

  柳隐笑道:“这样便好,只是我还有一事要求先生帮忙呢。”

  陈羽听她突然口称先生,便觉有些蹊跷,当下便说道:“先生之称万不敢当,
小姐有话请说。”

  柳隐起身又为陈羽斟了半杯茶水,那茶却已凉了,不过两人却都无心关注这
个,只听那柳隐说道:“我虽有心杀贼,奈何不过一女儿之身,刚才听先生一言,
正巧先生对此贼也有大愤懑,所以,小女子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可否?”

  陈羽闻言略微思量一刻才道:“小姐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
的下人,现在连自己都脱身不得,谈什么相助小姐呢。”

  柳隐微微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陈羽会这么说似的,只见她整理了一下道袍
的下摆,然后悠闲自得地说道:“先生为人宽厚,落落大方,此谓德能,擅能审
时度势,又可临机应变,此谓智能,胸怀锦绣,却能忍辱负重,此谓心能。至今
碌碌无为者,不过龙困浅滩而已,相信一旦蛟龙入海,驾云擎天之事亦不过先生
谈笑之间尔,又何必自谦?”

  陈羽闻言笑了笑,端起面前明玉杯,浅浅的咂了一口,只听那柳隐继续笑着
说:“而且,先生不用那么急着答复我的。须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哪,
这茫茫俗世,先生若想求一安宁,只怕不易啊!你既然已经进了陈府,只怕就再
难置身事外了,或是逆来顺受,或是奋起反击,二者可择其一,想要做个独善其
身的逍遥人,也只有在把这老贼除去之后方可。正如你那夜所说的,等到我们能
自己掌握自己的自由了,那个时候,才是你逍遥的时候。所以,静候先生佳音。”

  陈羽闻言思量一番,却仍然不置可否的说道:“话说到此,我虽自认没有小
姐说的那番能耐,但是小姐诚挚之心可见,所以,我倒是有句话要奉劝小姐。”

  柳隐闻言秀眉一蹙,却又倏然放开,笑着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处女座 2009-5-7 14:40

章十二听琴(一)

  更新时间2007-9-13 13:36:00字数:3139

  陈羽想了想才说道:“第一句,伴君如伴虎,凡事更要小心谨慎;第二句么,
陈老爷入朝十余载,拜相亦有多年,这便犹如一棵大树,早已是根深叶茂,轻易
撼动不得了,再说了,正如小姐刚才所说,你再怎么能为,也不过是个女子,你
在皇上身边即便是再受宠,又岂能轻易的动摇他一个朝廷大臣的地位?所以,若
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切记以隐忍为上,否则,一旦被他发现了你的意图,只怕就
不妙了。”

  柳隐点点头道:“先生此言,足见大才。我一个女人家家的,确实动不了他,
但是,我却可以帮助别人壮大起来,到时候,内外发力,不信他不死!而先生,
正是我属意的人。”

  陈羽心里暗叹,且不说你能否受宠还是一回事,即便是你能得到皇帝喜爱,
就凭你一个全无背景的女子,要扶植起一个大的政治势力又岂是易事,归总看来,
这些不过是水中之月罢了。所以,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打算,老老实实张罗一份家
业,把绮霞和杏儿娶了来,这才是正经。

  因为考虑这些,所以陈羽的反应便始终是淡淡的,那柳隐见自己说完了陈羽
反而没有一句话了,便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因此她便说:“且等将来,我手里有
了让先生信服的实力之后,再求先生相助吧。”

  陈羽闻言不过一笑,心道即便是你真的得了宠,我也不能跟你去做这等事。

  要知这世上凡事皆不可怕,最可怕的东西就是政治。一旦进了这个圈子,动
辄就有身死家破的危险,且不死不休。

  因此陈羽道:“这些事且等来日再说吧,今日只顾说话,可惜了这极品好茶,
可惜可惜!”

  说着,陈羽端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一点杯底抿进了嘴里,柳隐见状笑
道:“先生要喝茶,这有何难!我再为先生冲一壶便是。”

  陈羽忙伸手拦道:“这可不敢当了,今天叨扰了半日,喝了这两杯好茶,已
经是有福了,可万万不敢再劳烦小姐了。也罢,我今日还要在这观里转一转,熟
悉一下这观里的情况,就先告辞了,改日有暇,还要来找小姐讨一杯茶喝。”

  陈羽说着站起身来,柳隐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本来想说送陈羽些茶叶,听了
后面一句,却又把这话生生的刹住了,改口道:“既如此,我送先生出门。”

  陈羽走到门口挥手道:“不劳小姐相送,我自己走便是。另外,先生这个词
用在我身上,却是有些不太恰当了,小姐以后叫我陈羽就是,或者叫我墨雨也可。”

  柳隐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却又说道:“来日我一定备好香茗,静候先生,先
生慢走!”

  陈羽点点头作了个揖,然后便出了房门,到得院门口,他出门后又小心的为
柳隐把院门关上,这才往观里其它地方漫步而去。

  只是刚才这一番谈话,倒扰的陈羽满腹心事,因此不过略走了两步,便觉心
里厌烦,因此便想不如改日再看便了,今日心烦,且找个地方喝酒去。

  陈羽便想到了那胡大海,继而又想起自己那日救下的一对姐妹也正寄身在这
拢翠观内,便有心找个人问问,却又觉得如此一来有些唐突,倒不如改日碰巧了
撞见为好,因此也便只好闷闷不乐地回了前院。

  那小子们都闲着无事坐在院子里正胡侃,一见陈羽回来了,便忙都站起来问
好,陈羽摆摆手道:“你们聊你们的,不要管我,小过,去给我把马牵过来,我
要出趟门子。”

  “是,羽爷!”瘦瘦小小的小过据说是自小被府里收养的,十二岁上便被派
到这拢翠观里来管马,但是却一直很受欺负,陈羽来了之后,知道他是府里管马
的老于头带出来的人,便对他倍加照顾,有什么活都找他干。

  做下人的便是这个邪毛病,大家都认为,谁被主子或者管事的指使的多,便
证明谁最得宠,因此大家在管事们的面前时,都不嫌干活多,反而都盼着那管事
的指使自己做什么去,那倒是件有面子的事儿。也因此,陈羽多让那小过去做些
事,不过两三天时间,这些人就不敢再欺负他了,真真的比陈羽出面护他那效果
还好。

  不一会儿,小过牵了马来,陈羽出了观门上得马来,一路奔四海货栈去了。

  到了那四海货栈,碰巧的是,胡大海正在那里。两人把臂上了楼,陈羽便先
开口致歉,说那天救那两个女子的事儿,实在不知道那人是这边的手下,因此一
时性起,就出面拦住了,以至于坏了这边的生意。

  胡大海闻言不过一笑置之,反而打趣说:“小老弟你恐怕不是一时性起,而
是见色起意吧?”

  接下来又问那两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陈羽怎好说出去,也不过敷衍两句罢
了。胡大海便说,那家人欠的银子已然尽数追回来了。

  言罢又感慨道:“这便是做咱们这一行的难处了。明明是你难时我帮了你一
把,到后来反而落得个恶人的罪名。可是你想,当初你难得走不动路,我借钱给
你,岂能因为你无能,继续赔了钱,我这钱就不要了?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若
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钱放出去收不回来,以后这世上还有谁肯放钱出去?长此以
往,这世人再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可找谁帮去?”

  陈羽一听,这倒也是个理儿,便附和着笑了几声,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
做言语。

  两人落座之后,胡车儿献上茶来,两人便说些闲话儿。那胡大海因说道,前
几天新近得了几个女孩,长得很是水灵,不过是贫苦人家孩子,家里实在养活不
得了,这便卖了出来,让她们自己谋个活路。他这里却也留下无用,便寻思着给
她们择几个好人家送出去,至少能保个不死,因此这便为陈羽选了两个最是好模
样的留着,只等他来了便送了给他呢。

  陈羽一听这个,便知是前几日胡车儿说过的,那胡大海趁着灾荒,在灾区那
里买了些女孩子的事儿了。

  陈羽对这种买卖人口的生意很是反感,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生意实在
是太正常了。或是灾荒或是贫苦,那些人家根本养不活这孩子了,便只有买一个
出来,换些银子养活其他的。而正好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正大量的需要小厮丫
鬟的这些奴仆,于是这门人口生意千百年来从未衰落,反而越来越红火,自然也
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话虽如此,但是陈羽却始终不愿意碰这个东西,总觉得那是一件大罪恶。因
此,陈羽听了胡大海的话虽是有一瞬间的意动,但是却马上就开口回绝了。

  那胡大海又劝两句,陈羽却仍是语气硬的很,抵死的不要。胡大海便说道:
“既如此,也罢。想是老弟觉得自己尚无宅院,无处安置,呵呵,为兄就先给你
留着,等到停一段时间我手里的钱转过圈儿来了,一定送老弟一栋好宅子,到时
再提此事不晚。”

  陈羽闻听此言,便也不过一笑置之,将来即便是胡大海送自己宅子,自己也
不会收的。谁知道他那银子上沾着多少鲜血。倒是两人合伙做的那贩粮食的生意,
赚了钱之后可以考虑自己给自己买一栋小小宅院,也正好用来安置绮霞和杏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陈羽因见胡大海无意请他吃酒,便要告辞而去,谁知
胡大海却把他拉住了,说是晚上一同快活去,然后又神秘地笑着说道:“你若是
硬要回去,我也不拦你,只是你以后后起悔来,可莫要找我算帐!”。陈羽便推
说自己,因此便仍要求去。

  此话一出,反倒惹起陈羽的好奇心来,也不急着走了,就坐下问道:“这是
什么事儿?竟说的这般重大,听起来怪撩人的,你且说说看。”

  因又说道:“我刚在府里谋了个差事,专管那拢翠观的一应开支用度等事,
不好晚上夜不归宿的。不过,若是你这事儿果然勾人,我便不回去一晚又如何!”

  那胡大海听了顿时大笑,继而说道:“既是如此,你便越发的不能回去了。

  今晚我请你,正好算是贺你高升之喜!“

  陈羽便笑道:“快些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那胡大海闻言不急不慌地说道:“今晚这事儿可是一年也遇不上一回的好事
儿!大场面哪!”

  这话说得陈羽越发好奇了,便忍不住催他快说,只听那胡大海面上挂着笑意,
大声说道:“今晚是翠玉楼重金邀了那柳如眉柳大家同苏小小苏大家同台献艺!”

处女座 2009-5-7 14:40

章十二听琴(二)

  更新时间2007-9-13 19:58:00字数:3401

  陈羽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要知这柳如眉、苏小小两人皆是四大花魁中人,平
常一年也不过偶尔出来演那么三五次,就是这三五次挣的银子,已经足够她们一
年花销了,因此要想进她们的房门,银子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要她们看得顺眼。

  所以,很多王孙贵介手里拿着银子都愣是敲不开房门。

  这原因为何?几位大家之所以被称为花魁,不独独因为她们长得漂亮,也不
只是因为她们才艺超群,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正是她们卖艺不卖身。这才吊
足了男人们的胃口,使得她们的身价欲增,进得门去喝杯茶听个小曲都要几百上
千两银子。

  须知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两年的过活了。由此也可见当世权
贵之奢靡,已到了何种程度。

  但越是如此,那有钱的老爷少爷们越是趋之若鹜。以至于上次柳大家在碧心
阁开演的时候,那花票千金难求。后来,据说是票价涨到三千两一张,仍是有价
无市,以至于没有座位的票都得花两千多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张,可是即便如此,
台子下面仍然站满了人。一人出演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人联袂?

  陈羽暗道,看来是自己这些日子忙昏了头了,竟然连这等大事都不知道,想
来二爷那里一定弄了票了,不,应该是重金要了请柬,只有那请柬才是二楼有包
间的,二爷可不会自降身份的去一楼坐,在一楼,就要跟那些站着的人挤在一块
儿,岂有二楼坐着舒服。

  以前逢着这样日子,二爷都是带着李贵出去,要说自己长那么大还真是没有
见识过这些大家花魁们的手段,倒真的是想去开开眼界。可是,每张请柬只许带
一个下人,估计陈谦是会跟着去了,自己总不好跟他抢。

  不过,胡大海既然说出这事儿来,想必是手里有票了,只是,这若是真的随
他去了,这份人情可不小,陈羽这便有些作难了。要说去,那他怎会不想去,但
是这一张花票怕不要几千两银子,这份人情将来怎么还?

  想归想,陈羽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样说来,胡兄手里竟有票不成?”

  胡大海哈哈大笑几声,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来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两张!

  你若不来,我还准备派人去你们府上叫你呢!“

  陈羽不由笑道:“两位大家联袂登台,这票恐怕千金难求,不知老兄却是怎
么得着的?”

  胡大海得意地笑道:“这却是不能说了,你只要知道,今晚你我可以一同去
听那柳大家的碧云曲,还有那苏大家的雨霖铃便是。两位大家联袂一曲,到时可
就是平康里的一代佳话了,你我有幸亲临,岂不是比喝酒要痛快?”

  陈羽摇了摇头说道:“胡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票可不是等俗之物,我
怎好生受,罢了,胡兄还是拿了去请他人同去吧!”

  胡大海闻言变色,厉声喝道:“好你个陈羽,枉我胡大海一直视你如兄弟,
不想你竟说出这等混帐话来,你这话,却将我置于何地!?”

  陈羽本就并不是真心的不想去,听了这话便顺水推舟地一躬身子道:“这,
如此一说,是小弟糊涂,小弟糊涂,既是如此,我听胡兄的便是!”

  胡大海闻言这才转嗔为喜,且说两人候到掌灯时分,一并要了饭吃了,这便
打马奔平康里翠玉楼而去。

  平康里便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日子,从来都未曾冷清过,永远是这般熙熙攘
攘。满楼的红袖招摇之中,两人打马来到翠玉楼前,却见这里早已是人潮如涌。

  两人下得马来,便过来两个龟奴,一连声的往里请,将那马缰交给龟奴之后,
两人信步走进翠玉楼。

  平康里之内,有四大名楼,那便是有柳如眉坐镇的起鸾楼、有苏小小坐镇的
翠玉楼、有卞赛赛坐镇的玉京楼,以及拥有四小花魁其中之二的凤仪楼。

  四大名楼之中,占地最广的,就是这翠玉楼。

  进得门来,先是大厅,装饰的富丽堂皇自不待言,就是那一桌一椅都看得出
是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两人刚进来,便迎上来一个鸨儿。陈羽看她那模样,只
怕二十五岁都未过,按照陈羽的观念,正是该艳冠群芳的时候,却不知怎么已经
退下来做了鸨儿。

  “哎呦,这不是胡老爷吗?您今儿怎么得了闲儿了?整日里都说忙忙忙的,
惹得我们萍儿都生气了呢!看你今儿拿什么哄她!”

  胡大海哈哈大笑着想要伸手在她那小脸上掐一把,却被她从容地一个闪身避
开了,却又转而依偎到了胡大海身边,这便让那胡大海非但不怒,反而口中调笑
道:“好个雅儿,爷哄不好她,便来找你如何?”

  那鸨儿闻言嗤嗤地掩嘴笑道:“好啊,就怕爷不来呢!奴这身子爷要是喜欢,
奴可真高兴着哩。”

  胡大海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爷今儿来是陪着朋友一块儿来听柳苏两
位大家的场子,你就不要告诉萍儿那个小蹄子了,免得她又来缠我!来来来,你
且开开眼界,这便是我那朋友,陈羽陈少爷,看看这长的,是不是你们这个行当
的克星。老弟啊,这可是当年的翠玉楼一枝花儿,茗雅儿姑娘。”

  那茗雅儿浅笑着应了一声“什么一枝花呀,这可万万不敢当”,然后便抬眼
打量站在胡大海身边的陈羽。

  其实,自从他们刚进门,她就把目光锁定在陈羽身上了。要说这个人,生得
英俊挺拔不说,难得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秀雅味儿,还有,他眼中那份朴素的淡
定。那茗雅甚至觉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偏偏他还做出一副谦和
可亲的样子,这反而让她心里那感觉越发明显,以至于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要说她茗雅在这翠玉楼里一待十几年,什么样人没见过,似他这般人物倒也
见识过几个,可是他们多是三五十岁的人,看去便多了几分暮气。而眼前这少年
郎,怎么看也不过十七八岁,这便有些让人忍不住意乱情迷了。

  陈羽自从出去管事之后,便偷偷给自己置办了一身素麻的轻袍,今天出门他
穿的便是这个。要说这素麻袍子可算不得什么好衣裳,可是穿在陈羽身上便顿时
显出不同来。陈羽现如今已过了十八岁,生得丰神毓秀自不待言,关键是他身子
骨架长得好,套句现在话说,就是典型的衣裳架子。这一身普通之极的素白麻布
袍子,穿到他身上,便顿时显得风流倜傥起来。

  有人说,穿衣服的境界就是与衣服融为一体。那茗雅看向陈羽时,便根本没
有注意到他穿的什么衣服。这事在寻常人来说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于她一个在风
月场合厮混了十几年的老手来说,可就是有点不对劲儿了。要知道,这妓家的功
夫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而观察中,衣裳穿戴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了。

  妓寨是为求财而开,所以鸨儿龟奴们一见那鲜衣怒马的人物,便都谦恭得很,
打躬作揖的往里让,若是一看那身上穿的衣裳加起来抵不了三百文,你能指望这
人来妓寨里花多少钱?所以就多是待搭不理的了。

  因此,当那茗雅看到陈羽身上这件普通的素麻袍子的时候,竟是有一瞬间微
微的失神。要按说能让胡大海陪着来的,定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岂能劳动他来
陪着?再说,胡大海是怎么弄到票的她知道,这样看起来,胡大海要了票,竟像
是专门为了请面前这宝贝儿一般。若是这样,他的身份就越发的应该高了,可是,
他怎么偏偏穿着这么一件衣服,看上去倒像是个贫寒的学子似的。

  不过,茗雅暗道,这衣裳穿到他身上还真是好看的紧。

  脑中转过千般念头,她脸上却仍是挂着甜美的笑容,款款地走到陈羽身侧,
往他胳膊上一偎,软软地说道:“这位公子爷还真是奴的克星呢,奴怎么一见你
就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的乱跳呢。”

  胡大海闻言大笑,便忍不住笑骂道:“少刷你那些个迷魂术了,我兄弟是什
么人,那是在脂粉堆里打着滚儿长大的,就凭你只怕还迷不倒他,倒是我要劝你,
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言罢又是大笑,那茗雅假作娇嗔不依,只是这身子却往陈羽身上贴得更紧了。

  要说这陈羽在女人面前何曾怯过场,他生来便是个越有女人在身边就越精神
的性子。那茗雅儿伸出手来挽住陈羽的胳膊,刚想说话,只听陈羽已然说道:
“茗雅儿姐姐切莫听他胡羼,我不过就是个穷小子,哪里有机会去什么脂粉堆里
见识去,即便是我见过几位女子,可她们若是跟姐姐一比,那便是寒鸦比凤凰了,
所以,我见了姐姐竟是不等姐姐说话已经迷了,又哪里需要姐姐再废什么功夫。”

  一番话说完,竟惹得茗雅儿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才
说:“真真是好甜的一张嘴儿,奴以后便是不想着你也不成了。”

  只是,当她说完了抬头看陈羽时,却又发现他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
便登时知道,自己非但没有迷住他,反而好像已经被他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给迷
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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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听琴(三)

  更新时间2007-9-14 12:47:00字数:3267

  且说这茗雅儿带着两人出了大厅,便往那后面的倚云楼去,那倚云楼的二楼
是苏小小的闺房,一楼则是她平素出演的地方,今日里又请了柳如眉,自然还是
在这里演。

  时间还没到,陈羽还以为两个人来的算早呢,谁知倚云楼内已是人满为患。

  那胡大海手里的两张票竟是请柬,这倒让陈羽有些吃惊了。要知道,能拿到
这种演出的请柬,那可都是非大富即大贵的人物,这胡大海虽说也有钱,但是却
好像还没有达到能拿到请柬的水平。不过陈羽知道,这些问题一时半刻也想不出
什么来,便老老实实的让那茗雅儿牵着他的袖子,一路拾阶而上,很快到了两人
的包间前。

  这倚云楼里,坐南朝北建有一个大台子,是苏小小一展歌喉的地方,台下靠
近台子的地方,摆放有桌凳,那便是人们竞相追逐的花票的位子了。而几排桌凳
后面,有一片空地,是用来让人站着看的。最好的位置,自然是楼上的包间了。

  为了在有限的地方里多隔出几个包间来,这每个包间就都设计的极为小巧。

  里面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两个留给下人的小凳子,仅此而已。

  让两人坐下之后,那茗雅儿便命人去斟了茶来,等她把一切都张罗好了,本
该下去了,她却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见两个人都没带小厮,便咬了咬嘴唇又走
了回来,伏在陈羽肩头小声问道:“好人儿,奴留下来陪你听曲儿可好?”

  陈羽闻言一笑,扭过脸来看着那茗雅儿,口中问道:“不知姐姐留下来,主
要是想听曲儿呢,还是要陪我呢?”

  茗雅儿出身妓门,便是那最不怕男人调笑的行当,又何况,此时她心里被陈
羽那笑容扰的乱乱的,还巴不得陈羽来惹她呢。当下她便顺水推舟地一笑,伏在
陈羽耳边张开小嘴噙住陈羽的耳垂,又伸出舌头抵了抵,这才小声地假作嗔道:
“爷真是坏死了,奴就是想留下来陪你的,这可如意了么?”

  陈羽一笑,便伸手揽住她纤细柔嫩的腰肢,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腿上,双手
环住了陈羽的脖颈。

  那边胡大海瞧见了,不禁笑道:“老弟真是好本事啊,咱们的茗雅儿那是多
高的眼界,可是只看你一眼这就离不开了。他奶奶的,还是年轻俊俏了好啊,鸨
儿爱钞,姐儿爱俏,想当年,我老胡也曾有姑娘愿意倒贴来着,现如今……,唉
……”

  胡大海此时粗俗的话,让陈羽并那茗雅儿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此时却听那胡大海又说道:“既如此,雅儿姑娘,就烦请你下去帮我把萍儿
叫上来,否则,你们在那边亲热,我看着岂不难受?”

  那茗雅儿听了这话却不依了,轻轻啐了一口道:“什么亲不亲热的,你来听
苏柳两位大家的场子,居然还说那么粗俗的话,真真的我该去洗洗耳朵再来了。”

  这茗雅儿刚刚坐到陈羽怀里,自然是不愿意起身了,不过,那胡大海她也不
敢得罪,所以便也只好站起来说道:“且等着,我给你叫去。”

  茗雅儿这边刚走,那边胡大海便凑过身来对陈羽一挑大拇指,口中赞道:
“老弟好手段哪!不要看这茗雅儿貌似风骚,实则清高的紧,想当年也是名满长
安的人物。即便是在她最红的那一年,能沾她身子的也不超过十个人。随后,就
在她声名最响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闭了门了,后来便做了鸨儿,到现在还不知有
多少人记挂着呢,可是你看,这么些年了,谁都没能碰她一个指头,你老弟这才
见了她多大会儿,这就让她迷成这样,唉,不羡慕不行啊!”

  陈羽闻言不过一笑,他才不信自己能有这等魅力,可以将一个在这妓院里厮
混了十几年,而且又清高自矜的女子一下子收服。要说是对方见自己有胡大海陪
着,却偏又猜不透自己身份,便猜着自己可能是个权贵公子,想借机找个从良的
对象才像是真的。

  其实这倒是陈羽想错了,他纵然再了解女人,也不可能猜透这世上所有女子
的心理。他所猜测的固然是大多数在妓院讨生活那些女子的想法,却恰恰不是那
茗雅儿心里想的。

  要是只为了想找个从良的人,茗雅儿只怕早好些年就找了。她十五岁出道,
十六岁就名声大噪,可是同年就转行做了鸨儿,为什么不从良呢?时人以纳名妓
做妾为荣,所以,愿意把她娶回家去做个姨太太的可谓是比比皆是,甚至愿意现
成的大妇身份娶回去的也不在少数,她却一一回绝了。

  说起来,这茗雅儿倒是个真真的奇女子了。她心里想着,这时俗便是不拿女
人当人看的,便是妾,那也是说打死就打死,自己若是随便的找个人从了良,虽
说是姨奶奶,但那也是朝不保夕的事儿,所以,要从良也要找个真正疼惜自己的
人,否则的话,倒不如留下做个鸨儿,先护住了自己身子再说。

  再有一则,这嫁人,便是出去过日子的,只有钱可有个什么劲,最主要还是
这人要自己打心眼里喜欢,那样跟在他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做个私窝子丫头,
也能换个心里美,这样日子过起来才有意思。

  正因为她心里存了这些心思,所以做了鸨儿之后,竟是在这翠玉楼一待八年
却从未遇到一个让她看着喜欢的,这几日正是每月里的那个日子,她心里正烦闷
的紧,好巧不巧,今儿就遇见了这么个人儿。

  自打陈羽进门的那一刻起,这茗雅儿就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便不由自主一般
迎了上去,换做平常,胡大海这样浑人她躲还躲不及呢,哪会去迎他!

  走近了看见那陈羽,她便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安静了,也不烦了。那感觉,
竟像是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眼前这人了。这个心思,当真是奇妙的紧呢,任他陈
羽有天大的神通,只怕也解释不来。

  且说茗雅儿唤了那叫萍儿的姑娘来,便又赶忙的坐到了陈羽怀里,陈羽略略
往那边打量了一眼,见那萍儿打扮俗媚的样子,便心里不喜,因此便扭过头来在
那茗雅儿耳边小声道:“你手下便尽是这种姑娘吗?”

  茗雅儿听出了陈羽话里的意思,便更知道了他果然是个眼界儿高的人,心里
便越发的爱他了,只听她也小声地说道:“好我的心肝儿,似苏大家那般倒是不
俗,可是你觉得奴能辖制得了吗?也只有这样人,才好调教些。不过,她却也并
不是奴手底下的,奴还真不愿意要她。”

  言罢又道:“唉,要说奴待在这个地方,自己能做的什么主?也只好整日里
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罢了。”

  陈羽听她这话,便愈发相信自己刚才所想了,这茗雅儿只不过是想找个从良
的人罢了。只是他却也觉得正常,妓院里讨生活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又有
几个不想赶紧的找个好人从了良。

  陈羽伸手揽紧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腰,在她耳边调笑道:“你看他们在干嘛,
你可要有样儿学样儿!”

  茗雅儿此时全副心神都在陈羽身上,哪曾注意到那边在干嘛,她闻言抬头一
看,便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原来那萍儿坐在胡大海身上,正把手伸了下去,下
面被桌子挡住了看不见,不过只看那胡大海已经把手伸进了萍儿的衣服内,在那
胸前两团凸起上揉搓着,便可以轻松的想到那萍儿的手放到下面做的是什么活儿。

  陈羽原也是看见了心里觉得好笑,你即便是好色,也没有个如此不挑时候的,
眼前介柳苏两位大家就要开演,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就忙活起了这事儿,真真的是
让人心里不痛快。不过,陈羽早就练就了一副隐忍的本事,于是便拿这事来挑逗
一下这茗雅儿,只为了图个开心,心里有一点小不快,也便过去了。

  可是那茗雅儿闻言却不是如此想,她杏眼含春地嗔了陈羽一眼,心道好你个
小冤家,竟是如此急色吗?这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心里对这陈羽的感觉有些动
摇,但是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好容易有了一个人看得入眼,她潜意识里竟
为陈羽做起辩护来:他定是还年轻,最是受不得这个场景,只是,我该怎么办?

  难道,难道,这便依了他不成?

  茗雅儿又抬眼看了看陈羽,见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下面的台子,显见的是等
着苏大家出场呢。看他那神情,竟像是把刚才调笑自己的话忘了似的。这时,这
茗雅儿见状不由得暗道一声冤家,我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你么?

  只见她咬了咬牙,便伸出手来向下摸去,同时那身子更是往陈羽怀里挤了挤,
那娇嫩便紧紧的偎住了陈羽胸口。

处女座 2009-5-7 14:40

章十二听琴(四)

  更新时间2007-9-14 19:09:00字数:4631

  觉察到怀里佳人的动作,陈羽一愣,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笑道:“我
说着玩儿呢,姐姐怎么当真的这样起来,莫非以为我也是那样人吗?”

  茗雅儿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果然看的不错,他果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

  只是转眼儿她又懊悔起来,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就去做那等事儿,
这岂不叫他小瞧了我!

  其实茗雅儿这回可想错了,陈羽倒真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是在平常,似茗雅
儿这等妙人儿肯为他做这等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会拒绝。只不过现下碍
着胡大海等两人在这里,下面看看苏大家出场的时间又快到了,所以,他才伸手
拉住了茗雅儿。

  只是,他那里知道这茗雅儿心里正如初恋的少女一般,转动着那患得患失的
念头。他说完话之后,见茗雅儿的手不乱动了,便把目光又投回到了下面。

  在那里,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先是走到台前盈盈一福,然后便回去
坐到了那台上放着的一把椅子上。此时,下面虽人头攒动,却已寂然无声。

  这女子坐回去,抱住了琵琶,然后那曲子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这便是每次
开演前例行的开场小曲了。

  只听那女子唱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
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
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陈羽听出这竟是一首柳三变的词,不由得暗自摇头,那茗雅儿正把全副精力
都放在他身上,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听?”

  陈羽小声道:“非也,这柳三变的词妙则妙矣,却失之于俗,说起来倒是不
适合放在柳苏两位大家的琴歌之会前面的。”

  茗雅儿闻言肃然起敬,心道这冤家果然是一个胸中自有丘壑的人物,不由得
那心中爱意愈发的浓了。

  要说这天下最奇妙的物什,便是这女子的心思,有时候瞬息万变,有时候却
又坚贞的紧,她们一旦认准了什么,那便是撞了墙也不愿回头的。现下这茗雅儿
便恰恰是入了后一条路了。他一开始认准了陈羽,然后便开始在自己心里美化他,
只将他想的非但是人间少有,就连天上都不多见那般好,而陈羽的一件件举动又
好不好的为这种美化提供了依据。于是,在陈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被茗
雅儿想象得比那天上神仙都要崇高几分了。

  这又是为何?须知,对于一个阅尽沧桑且又性子高傲的成熟女子来说,等闲
男子已经入不得她眼了。那么,难道说陈羽便真是一等一的杰出么?倒也不尽然,
这关键是陈羽占了两桩大便宜。

  其一,陈羽风华内敛,这自然是他多年蛰伏练出来的本事。再者说了,他现
在要说也活了快四十年了,那心思自然是成熟的紧,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一股成
熟的气势。

  其二,这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句话里的后一句便是说的天下女子没
有个不喜欢俊俏小郎君的,陈羽偏又生得仪表不俗,自然也就有了令女子倾心的
资本。

  要按说,这两样里任何一样都还不足以让那茗雅儿一眼就爱上他,可是难得
的是,这两样好处都同时出现在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上,这就不能不让天
下的女子们眼晕了。

  陈羽若只是年轻有卖相,又有些小本事,再加上会说些好话儿勾搭女孩子,
那绮霞这等阅世不深的女孩子喜欢上他是正常事儿,可是到了茗雅儿这里却又不
吃这一套了,因为她要找的是一个能给她安稳一生的依靠,稚嫩的少年郎如何能
行?可陈羽这少年郎却是透着一股子沉稳,一看就让她觉得安心,这样子两下里
一拼凑,便简直是为她茗雅儿量身打造的好郎君了。

  茗雅儿这厢偎在陈羽怀里胡思乱想着,过了不一会儿,那台上小曲儿唱完了,
下面一阵喝彩声,然后那女子鞠了一躬退下了台去,众人便都屏住了呼吸,那胡
大海此时也已然正襟危坐,果然,苏小小登场了。

  苏小小,果然人如其名,生得袅袅娜娜,极是小巧,且看她身子娇弱,就称
扶风弱柳也不为过。只是,这一种纤弱之美,配上她那明丽的瓜子脸蛋儿,精致
秀美到极点的五官,倒真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她走上台来鞠了一躬,先是对台下笑了笑,然后樱唇初绽,那声音便如潺潺
流水一般,煞是好听,“多谢诸君前来捧场,今天有幸请到柳姐姐来我这倚云楼
抚上一曲,真真是荣幸之至,小妹僭越,便先为诸君献上一曲,以此略表感激之
情。”

  她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两个小婢抬着一具古琴上来,看着那苏小小纤细白净
的手指轻按琴弦,陈羽不知怎么就想到“纤指破新橙”的句子,这苏小小上的台
来还未开唱,便已给人一种娟娟美态,使人不得不暗叹造物之神奇。

  其实陈羽此时心里想的,倒更多是那刚才女孩子怀里抱的琵琶,见那琵琶,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在前世今生这两辈子里唯一能摸得起来的一样乐器——吉
他。

  就在去年冬天,陈羽陪着二爷逛的时候,在西市一家古玩铺子里见到了一把
吉他,那老板说是昨天才从一个落魄的波斯人手里买下的,他不知这是什么乐器,
便只当是可怜那饿了三天的波斯人,出了五百文钱买下了,二爷自然也不懂,便
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陈羽见了那东西却是大喜,他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虽然大周国同周边各
国来往频繁,但是那吉他的生产国毕竟离此太远,东西根本就传不过来,所以,
这绝对是个稀罕物件儿。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真的好想念那吉他的声音哪!

  他便在当天下午又偷偷地回去,一吊钱就把那东西给买下了,回去之后珍而
重之的放在柜子里,每次都是瞅个左右无人的功夫,自己偷偷的弹上一首。是以,
连绮霞都不知道他有这个东西呢。

  时人评述才子佳人之时,往往冠以琴棋书画的名头,比如这苏小小就被称为
歌仙,那柳如眉被称为琴神,而卞赛赛卞大家则是以擅画兰著称。看看自己呢,
书画都还凑合,下棋,虽然跟二爷下的时候是每下每输,但是那归不得数,自己
两世的棋力到现在还算不错,唯独的就是这琴,自己是一窍不通。

  正如孔夫子说,不知诗,无以言。当下这时代,不懂琴,你谈什么水平啊!

  所以,至少呀要会上一样才是。这吉他,便是陈羽的琴了。

  陈羽正出神地想着那吉他的当儿,台上苏小小已然轻拨琴弦,台边自有乐师
以红牙拍板相和,只听她唱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
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这竟是李太白的一首古风长相思,这首诗写的本就哀婉凄切,落到苏小小的
歌声里,更增一番惆怅。她咬字极清脆,一首曲子唱下来,真个是大珠小珠落玉
盘,字字入耳,犹若珠玑。

  按说这种场合里,最忌讳悲调,但是大家出场,却又另当别论。苏小小唱这
长相思非但没有把气氛搞坏,反而引得众人跟着她歌声里的情绪走。

  她那里一首长相思唱完了在台上致谢,台下众人还恍若梦中,过了一会儿,
有人率先醒过神来大声叫好,这时众人才省得歌已唱完,便忙跟着鼓掌。

  待那苏小小走下台去,众人掌声方落,便乍闻“咚”的一声琴音,即便在噪
杂声中依然显得那般清脆明亮,闻这琴音,台下倏然陷入死寂,众人就连抬下手
臂都怕衣物的摩擦声会扰了这仙宫纶音。陈羽当此时也是赞叹不已,这柳如眉连
面都没露,就凭这一声琴弦,便已然摄了诸人魂魄,真不愧为大家了。

  那茗雅儿见陈羽满脸赞叹,便不由得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奴与柳大家也略
有些交情,改日凑个闲儿,奴绍介你们认识如何?”

  这话却是有些讨好情郎的味道了,陈羽闻言忙低头看她,点头道:“如此甚
好,我素闻柳大家爱琴,正巧我手里有一样琴,担保是她柳大家未曾见过的。倒
是可以借我那琴,与柳大家切磋切磋。”

  茗雅儿奇道:“哦?却不知是什么琴,还有柳大家没见过不知道的?”

  陈羽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六弦琴!”

  就在陈羽话音落下之时,琴声再度响起,初如和风催绿,万物知春,让人不
由得浑身舒坦,便觉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虫鸣,月挂枝
头,令人惫懒之意顿消;正心旷神怡之间,琴声再变,如孔雀开屏,又如凤舞九
天,此时,几个幼齿小婢和声起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
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余音绕梁之中,陈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郁巧巧,据说她的操琴之技丝毫不
弱于柳如眉,长相则因为不知柳如眉到底怎样暂时不好评判,不过想那郁巧巧的
可人模样,这柳如眉便是再美,也不会比她强去了多少,这样看来,柳如眉被评
为四大花魁,而郁巧巧只能列入四小花魁,究其原因只怕除了郁巧巧卖身,而柳
如眉则是卖艺不卖身这一点之外,倒是柳如眉身上应该还有什么高人一筹的东西
了。

  最后一缕琴音消去很久了,屋子里这些豪门权贵、富商巨贾们依然状若痴呆,
屏气不语。陈羽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同时那手已经不自觉地在茗雅儿的小腰上揉
搓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的手令人厌恶,情郎的手却令人心跳。当此时,只消陈
羽的手这么轻轻一动,那茗雅儿便觉得浑身酥软,不由得娇吟一声,脸蛋儿便火
辣辣的烧了起来。

  台上的歌舞一场场过,到最后,柳苏两位大家联袂献上一首蒹葭之后,整个
场面达到最高潮,却也到此便噶然而止了。

  此一场盛会绝对让人回味无穷了,但是台下还是有很多人恋栈不去,吵吵着
要两位大家再来一首,但是应着寥寥。大家都知道,两位大家无论琴还是歌,那
都是投入了全副精力融入到里面,这才有今日之琴神歌仙,也正因此,表演时对
精神的消耗极大,所以,有那听过几次的便开口教训道:“知足吧,今儿听了柳
大家四首曲子,苏大家五首歌,还有那联袂一曲,往常什么时候有这等盛况!”

  这里胡大海咂摸着嘴好像在回味,手却不老实地在萍儿身上乱窜。那茗雅儿
咬着陈羽的耳朵说:“爷要是愿意留下吃酒,奴便推说肚子疼,就不去前边了。”

  陈羽在她脸蛋儿轻轻地掐了一把笑着说道:“不了,今日双目双耳之所得,
要回去细细品味一番,若是饮酒,便失了趣味了。”

  言罢他把手往茗雅儿硕臀上轻轻一拍,说道:“姐姐还不起来!?”

  那茗雅儿虽心里暗骂这没良心的冤家不解风情,却也只好一脸幽怨的站起身
来,恰好那胡大海也搂着萍儿站起来了,看那样子,他也被那萍儿开口留下了。

  只听他调笑道:“怎么?雅儿姑娘不留老弟房里吃酒去吗?”

  没等茗雅儿说话,陈羽已经洒然道:“胡兄要留下尽管留下便是,我却是要
回去的了。”

  说完了,陈羽背对着门冲几个人一拱手道:“今晚得闻两位大家琴曲,真有
动人之致,要多谢胡兄了。胡兄,两位姐姐,小弟就先行告退了,再会!”

  说完了,陈羽转身便走,那茗雅儿伸出手来好像是想要拉住他,只是手到半
空,那陈羽已然打开了门出去了。这里胡大海觑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遮不住的
失望之色,便知这茗雅儿算是陷在陈羽这小子手里了。

  陈羽为何行得如此之急呢?一者,他不愿意在妓寨过夜,二者,那茗雅儿对
他的诱惑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陈羽就算是有心撩拨她,将来上了手,却又偏
偏无力达到她的要求。一个杏儿已经让陈羽焦头烂额了,更妄谈再赎一个茗雅儿
了。

  还不起的债,便干脆不要借。这便是陈羽目前的处世之道。

处女座 2009-5-7 14:41

章十三吉他(上)

  更新时间2007-9-15 13:01:00字数:5274

  出了翠玉楼的大门,陈羽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像是二爷,便忙往一边闪开了,
等那马车牵出来一看,果然就是陈府的马车,跟班的正是陈谦。那陈谦请二爷上
了车之后,便如自己当日一般跟在车旁。等马车渐渐的走远了,陈羽才问龟奴取
了马,打马回了拢翠观。

  陈羽不敢走前门,怕惹人闲话,便到了那后门。只是刚走到门前不远,便听
见嘤嘤啜泣之声,陈羽下得马来,牵着马走过去,却见后门门外正有几个女冠打
扮的女子并一个老者在那里相对哭泣。

  陈羽走上前去,那几人此时早已听到了马蹄声,见月光一人牵马走过来,便
不由得止住了悲声,纷纷看向陈羽。

  陈羽近的前来,月光下一看,觉得这几人都是好生面熟。仔细一看便想起这
几人竟是自己十几日前救下的那对姐妹并她们的丫鬟家人。

  那边几人也已经认出了陈羽,那老者放下手里拿着的一个碗,往前走了两步
便一个大揖下去,口中说道:“不想今日又遇恩公,小老儿有礼了!”

  陈羽忙放开马走过来一把搀住老者,说道:“老先生客气,你们这是干嘛,
怎么会这个时候呆在这里?”

  这时那两位小姐也走过来盈盈下拜,口称先生,陈羽更是不解,只听那老者
说道:“现如今,宋家已是破败了,可怜小老儿衣食无着不说,还要劳烦两位小
姐每天偷偷送饭出来给我,纵是想报答先生大恩,也是力所不及了。小老儿就代
两位小姐,给少爷磕个头吧!”

  说着,他就要跪下,陈羽忙一把搀住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那偷偷开门放几个女孩子出来的人听见动静,往外一探头,也看见了
陈羽,便忙跑过来一口一个羽爷的请安问好,又因为他担心陈羽责罚他半夜开门,
所以,那口中的语气越发的恭敬。

  然后,那人便对这主仆几个说,这便是咱们拢翠观的管事,羽爷。那老仆闻
言便顿时拜求陈羽多多照应自己家的两个小姐,陈羽看那两个女孩子正跟自己的
丫鬟几个人搂做一处,个个泪水满面,月光下看上去倍觉楚楚可怜,便满口答应
了,然后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至于落魄如此。

  那老者叹了口气,便说出了宋家的一番遭遇。

  原来那宋家老爷本是做布庄生意的,老家在河南信阳府,至今,仍有一族堂
侄儿还在信阳,续弦的夫人也是信阳人。宋老爷年轻时就随着自己父亲在长安府
安下了布庄的生意,到现在也有了二十多年了,便一直是生活在这里。

  他这布庄算不上大,在东市那儿有一间小小的门脸儿,转作麻布的批发买卖,
生意虽说不上大,日子过的倒也殷实,在长安买下了一栋不小的宅子不说,还回
老家去纳了一房妾。

  只是,这好日子过了一二十年,到了今年,便再也顺不起来了,先是东市一
场大火正好烧了他的布庄,然后拿出了家底又找亲友借了些,便准备重新再进一
批货,想要东山再起。

  只是,他为了贪图省几个钱,反正想着店面修缮得要一段时间,自己铺子暂
时开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干嘛把那中间的利让那些运货来此的布商吃一道,这
便自己带了银票要去河北进货,谁想走到半路那钱却被贼儿偷了。

  好不容易找几个老关系借了钱回了长安,又变卖家当还上了借人家的钱。他
便想着,总不能就此什么都不干哪,这样一家子老小几十口人,坐吃山空可不是
个办法呀,吃完了怎么办?

  于是,他便想着还是要做生意,做生意当然还是选熟门熟路的来,便决定还
是做布庄生意。只是有一遭,他连番的赔了钱,甚至要变卖东西才还上债,再想
做生意想找人借点钱的时候,谁还敢借与他。

  最后没办法,那宋老爷竟去借了胡大海的利钱银子,他心想着,前面只能怪
自己倒霉,可是人哪有总倒霉的,生意总会好的。这胡大海的银子虽然利钱高,
反正生意起来了就还上,顶多就当是前面些日子不赚钱就是了。

  他就这么想着,便找那胡大海借了钱,重新找人进了布,便又开了那布庄。

  谁知今年天下不太平,各地灾报频传,一时间米面粮油布匹绸缎尽皆涨价。

  按说这涨价是好事儿,但是对于宋老爷这借了高利贷做生意的人来说,却绝
对是个噩耗了。

  布都是穷人穿,这一涨价,自然买的人少,布又不同于米面,是人每天离不
了的,人们心里想着,现在布贵,我先穿旧的就是,等它便宜了我再添新布做衣
服。而且,米面的一涨价,穷人那里钱就紧,更没人买布了。

  那宋老爷看着越来越值钱的布放在那里换不成钱,可是那驴打滚的利钱是越
来越多,眼瞧着自己这点布马上全卖出去都抵不上利钱银子了,宋老爷急得一日
数叹。正在这时,借钱的期限还到了。

  那胡大海本就是个做生意的,对行市自然非常了解,知道这宋老爷一时半会
儿是还不上钱了,他便催索愈急,目的便是想底价要那些布。

  所谓抢了女儿去抵债、半夜里去杀个人示威之类,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罢了,
天子脚下长安城内,他胡大海还没那么大胆,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银子就冒杀头
的危险。只是,当他提出要那些布的时候,这宋老爷却是堵气没答应,胡大海便
非常恼火,也便催索愈急。

  要说那宋老爷算的是个心眼儿极窄的人,想自己这一生前面倒还好,仗着父
亲余荫,过的倒还滋润,可是谁成想现在竟落到这步田地,那胡大海天天的派人
去逼着要钱,自己偏偏又还不上。要是把那些布给他,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什么
都没剩下了。于是,他越想越难过,便在一双女儿走后,那胡大海晚上派人来骚
扰的时候,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

  这宋老爷一死,家里面哭哭啼啼的,顿时没了主见,那胡大海便亲自登门,
说是可以拿那些布抵债,那宋夫人便当即同意了。

  随后,只简单的做了场法事超度一下,宋夫人便作主把那宅子给卖了,然后
就要带着儿子下人回老家信阳。家里人都是奴才,自然听她的,只是那老管家宋
维长便说得先把两位小姐接了出来一块儿扶老爷灵柩回去才是。

  可那宋夫人听了这话却很不高兴,心道她们又不是我亲生的,带了她们回去,
将来又饶我两幅嫁妆,便坚决不许叫上她们。那宋维长没办法,便说愿意留下照
顾两位小姐,那宋夫人倒是一口就允了,却一分银子不给,与买家过了房契之后,
便急急的扶着灵柩上路了。

  这宋维长手里没有一分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便每天到拢翠观后门,
那两位小姐在观里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才每日从厨房拿出些吃的来,到后门送与
他吃,每到这时,连小姐带丫鬟加上宋维长,这主仆五人总是泣不成声。

  说到这里,那几个女孩子又早已嘤嘤啜泣,哽咽难语了。

  陈羽感慨一番,又看了看那宋维长,当下便说道:“也罢,你也不必每日在
这里吃这个饭了,随我到前面去,以后我给你一碗饭吃便是了。你不就是想留在
长安嘛,好能照看着你家小姐嘛,我那里给你一碗饭吃也无非就是添一双筷子,
算不得什么事儿。此外,你也可以在那里住下,省的有些年纪的人了,大冷天的
还要乞丐一般睡在街上。”

  那宋维长并两个小姐两个丫鬟闻言顿时便要跪下,陈羽便忙搀住他,又摆手
令几个人切莫这样,这才要她们几个先回去,他自带宋维长到前面去便是。

  擦了擦泪,这四个做女冠打扮的小姐丫鬟回去了,陈羽便将马交给门上小厮,
然后便好言安抚了那宋维长几句,又吩咐关好了门,这才带着宋维长往前面去了。

  且说陈羽带着那宋维长一路绕着墙角儿回到前面小院,唤起人来将他暂且安
顿下了。他自己回到屋里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是因为听了那柳苏两
位大家的琴歌便三月不知肉味儿了,而是他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素来知道那柳如眉爱琴成痴,为了一把好琴,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
今日见她后来在台上弹琴时那副专注的样儿,想来这把吉他落到她手里,定能好
好呵护,而自己也可以卖得几个大钱,用来撕腾些事情,就可早日从陈府挣扎出
来。须知,自己还可以等得,那绮霞的肚子却是等不得的。

  只是,想到这里,却又有一样难事。要把这琴卖个好价钱,定要让那柳如眉
觉得它好才行,可是她对吉他一无所知,又怎么知道好不好,又怎么肯掏大钱买
呢?这样说来,自己便一定要把这弹吉他的手段传一点儿给她才是了。可是,自
己当初学吉他便是由校园吉他入手,去年得的那把吉他也是一把校园吉他,所以,
那些古典的吉他名曲一定弹不出该有的味道来,剩下的,便只是校园民歌了。

  想到这里,陈羽便搜肠刮肚地捡了几个自以为最拿手又好听的曲子反复地想,
毕竟是很多年没碰了,很多曲子他都是只记得零星半点了。因此,陈羽便一直到
后半夜实在乏得受不住了,这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起来,陈羽便显得意气很是昂扬,原来,他居然在昨夜梦中想起了
很多平日里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谱子。于是早饭一毕,他交代了那宋维长且在家里
歇着就是,这便骑马回府取吉他去了。

  他这里回到府中,先去给二爷请了安,然后便溜达到太太房里,远远的偷偷
打量了绮霞几眼,却又不敢久待,这边赶紧的又离开了。

  回去拿块布包了那吉他,陈羽便又出了角门,骑马回了拢翠观。

  一上午功夫,陈羽调弦试音,忙得不亦乐乎,直看得几个小子捉不着头脑,
心想这羽爷摆弄的是什么乐器呀,这音儿听着倒是脆整,可就是从来没见也没听
过。

  那宋维长见陈羽也不给自己安排什么活儿,便有些手足无措,他总不好在这
里白吃白喝。见那陈羽闲下来喝水的功夫,便凑上前去问个安,然后就说请羽爷
随便派他个活儿干,省的闲着也是没着落。

  他那意思陈羽明白,他也无非就是害怕一点,这闲饭吃一天两天的行,时间
长了谁都烦。因此他这么一问,就是变着法儿的在问陈羽,您能赏我一个以后的
饭碗不能?

  要按说这宋维长精于世故,做事有分寸,而且陈羽最稀罕他的还是他的忠心,
能一个人衣食无靠的甘愿留下来伺候两个小姐,这种人可钦可敬,所以,陈羽就
留了心思。

  他想着,自己改日免不了要成家的,到时候买栋院子和绮霞杏儿一起过那甜
美的小日子。到那时,自己当然要做些生意之类,维持一家子的开支,不可能时
刻顾着家里,所以,一个熟谙世事又忠心耿耿的管家是必不可少的。这宋维长今
年不过五十来岁,身体壮实,虽说老于世故,但却是个老实人,便正正的符合了
陈羽的要求。因此,陈羽才一口就把他留下来了。

  只是,如今他既然问了,陈羽也不好不给个答复。陈羽摆手让座,那宋维长
忙道不敢,陈羽一想,也就不再谦让,便也站起来道:“宋老先生,依着我的意
思,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做事,这陈府里的人,不是家生子就是外生子,都是奴
才,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自由身,倒也没必要为了吃口饭,就再把自己给卖了。”

  那老管家宋维长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凉了凉,其实他倒不在乎什么卖不卖
身,不卖身,他吃什么呀,反正几十年都是在宋家听使唤,他也已经适应了这个
生活,让他去干别的,还真干不了。

  这时就听陈羽接着说道:“再说了,这府上要人的规矩,大体一样,你做过
管家,想来是知道的,人家都买年轻的小子丫头,哪里有买五十多岁人去的?还
有,你即便是到了陈府,只怕也不会给你安排什么清闲的活儿,你这也有些岁数
了,让你去干那些活儿,我看着也是不忍心哪!”

  那宋维长听到这里,心已是整个的凉了。可不是,人家买个快死的人回去干
嘛,做不了几年活就干不动了,要开始养老了,然后就是棺材钱得给你搭上,这
个赔钱的买卖谁愿意干哪!

  见他垂下了脑袋,陈羽便笑着说:“因此我就想,反正我也早晚要成家,现
在,你就现在这里养着,我将来总免不了要买栋宅子,到时你就过去依旧给我做
个管家,这可不好么?”

  那宋维长闻听此言,便好像是把失了的魂儿又一下子找回来一样,激动的满
面红光,一连声地说好,又是打躬作揖的,感激得了不得。

  陈羽这便安排他出去溜达,主要是去看看哪里正有什么院子出售,有了就去
看看,把情况价钱记下来,回头陈羽再做打算。那宋维长一听便高兴地答应了,
甚至连快到晌午饭的点儿了都不顾,便去厨房要了两个饼带上,这便出了门。

  陈羽见他那样子,便不由慨叹,这便是穷人哪,你给他一个窝头,他便甘心
甚至是感激地为你去奔忙,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自主的生活的。不过,
那宋维长对长安城的地面儿熟,又做过多年的管家,看房子这个事儿交给他,陈
羽倒是放心的很。

  宋维长走后,陈羽胡思乱想一阵,便拨弄了两下琴弦,心想,我的宝贝吉他
呀,爷我的大宅商铺,可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正在此时,一个小道姑走进院子,一稽首问那院子里坐着的小子,“陈羽陈
管事的可在?”

  陈羽此时已经走出了屋子,见状便说道:“我便是陈羽,这位小道姑找我何
事?”

  那小道姑也看见了陈羽,便对他又是一稽首道:“门外有位女香客,只说要
找陈羽陈公子。”

处女座 2009-5-7 14:41

章十三吉他(中)

  更新时间2007-9-16 13:21:00字数:3570

  陈羽一愣,心想这是谁会找到这里来呢。当下便说道:“多谢小道姑了,我
这便出去看看。”

  那小道姑低首一礼,便当先出去了,陈羽便随在她身后到了观门口,那里正
有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背向而站,远远的只凭背影看不真切,陈羽便加快了脚步。

  走到她背后几步时,因为那女子披着披风,风一吹,那披风便被她使手攥住,
便顿时裹出了一副玲珑珑的身段,陈羽突然一愣,这女子的背影有点陌生啊,但
是只消仔细一想,自己认识的女子中能到这里来找自己,而自己又看着眼生的,
那便只有她了。

  陈羽走上前去对着那女子的背影就是一揖,口中说道:“茗雅儿姑娘怎么想
起这里找我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那俏生生的模样儿,那水灵灵的眼神儿,可不就是昨
晚坐在陈羽腿上听了一堂琴歌会的茗雅儿嘛。

  其实来这里找陈羽之前,那茗雅儿倒真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为什么呢?她昨晚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想起来问陈羽住在哪儿,是谁家的
公子,因此只好一大早起来等在那萍儿的门口,等胡大海出来了,这才追问陈羽
的一些事儿。

  胡大海当下便照实说了,茗雅儿一听,这陈羽居然只是人家的下人奴才,那
心里的热乎气儿便顿时散了几分。一个外生子的奴才,即便是他再好,再如自己
的意,可他连自己都顾不全,怎么能指望他做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呢。

  因此,她虽然还是来找陈羽了,可是心里却不免失落得紧,暗怨老天无眼,
怎么能让这么好一个人儿是人家奴才呢,这可是我七八年里好不容易挑中的一个
呀!

  陈羽看她面上不见昨日那般讨好的笑容,便觉有些不对劲儿,仔细一想,然
后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再想想这茗雅儿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陈羽便顿
时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便慨叹这世态炎凉。

  只是,这茗雅儿虽然对他诱惑力极大,但是陈羽却从未想过要跟她之间发生
点什么,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他脸上仍挂着笑意听那茗雅儿假作埋怨地说道:
“爷这里可让奴好找,跑得腿都酸了,怎么,你倒不该让奴进去喝杯茶吗?”

  陈羽笑了笑说:“我寄身于此,是处皆有口碑,倒真是有些不太方便,请姐
姐海涵,改天我一定请姐姐喝茶以赔罪。只是,不知姐姐这么辛苦的找我来,可
有什么事儿吗?”

  说起这人心,真是顶顶复杂的一件事,尤其是那女子的心事。那茗雅儿当然
知道自己对陈羽不如昨日般亲热,但是看见陈羽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变化浑不在意
的那潇洒样儿,她那冷了的心便不知怎么就又热乎了起来,便不由得在心里对自
己说:“他穷怕什么,是个奴才怕什么,我可是好歹才看上这么一个人儿,他穷,
赎不起我,我便用那多年攒下来的钱赎了他又如何?这等轩昂男儿,不管将来做
些什么,还怕养活不了我么?实在不行了,我即便是做些针线活儿养活他,也比
找个不喜欢的糊糊涂涂一辈子强。再说了,这贫贱夫妻,说不准他对我还更好呢。”

  她这么一想,那路儿便顿时又顺了,心里也又觉得热腾腾的了,看陈羽那浅
笑的模样便觉得越发可人了。

  陈羽见她自顾自在那里愣愣的出神儿,便不由得咳嗽一声,待那茗雅儿一个
激灵回过神来,陈羽便笑道:“姐姐可是生气了?您可还没回答我的话儿呢?您
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那茗雅儿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爷你的事儿嘛!昨儿散了之后,我就找那
柳大家说了,说你手里有一把琴,定然是她没有见过的。她这便留意了,一大早
儿的就打发人来请我,说是想见见你那琴。这不,我就找来了呗。”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哦,如此劳烦姐姐了,正巧,那琴我刚才还把玩来
着,柳大家要看,倒是方便得很。只是不知道那柳大家什么时候要看哪?”

  茗雅儿这回说话倒是简洁,只有四个字,“越快越好!”

  陈羽点点头道:“稍等!”然后便不理茗雅儿转身回了院子。他来到屋里仍
旧把那吉他包了,然后抱在怀里便出了门。

  茗雅儿自然盯着他怀里的琴看,陈羽见状不过一笑,便问道:“姐姐是怎么
来的?”

  茗雅儿看有个小厮已经把马牵了出来,便忙道:“不要骑马了,跟我一道儿
坐车走吧,这琴可名贵,小心些别万一有个闪失。”

  陈羽一想,也罢,便点头应是。

  出了观门,陈羽先是扶那茗雅儿上了车,自己又上去,那车本就是一人独坐
的,陈羽这一上来,车内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再加上他身子骨宽大,进得这车
里便只能低着头,又没有座儿,只能半弓着腰,陈羽暗道这还不如骑马呢。

  那茗雅儿一见陈羽的窘态,便不由的浅笑着站起来,然后扯了扯陈羽的衣袖,
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指,陈羽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也没什么,便坦然地坐
了上去。那茗雅儿见状笑意盈满了脸颊,等陈羽坐好了,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的
大腿上。

  陈羽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揽住茗雅儿的小腰,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古今之
擅琴者,莫不以悲为雅,可是吉他不同于古琴,吉他之音清越泠然,为惆怅伤感
之调尚可,若是求悲,则不免失去真谛。可若是不悲切,又怎么能让那柳如眉觉
得这琴好呢?自己昨天想的那几首略显单薄的校园小曲行吗?

  要知那柳如眉绝对堪称音乐之大家,这等小调子自己觉得还不错,却未必入
得她眼。想到这里,陈羽不由得思付起来,是应该放弃吉他的本性,一味的求一
个悲字来迎合柳如眉已经固定了的感官呢,还是应该尽力的展现出吉他或欢快悠
扬或伤感忧郁的气质呢?

  这是一个问题,如果能知道那柳如眉的性格和行事的脾性就好了,就可以据
此推断出那一种路子更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陈羽想了许久还是下不了决心,见那茗雅儿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便不
由得脑际一亮:对啊!茗雅儿认识那柳如眉,而且看起来还是有点交情那种认识,
想必她对柳如眉定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那么何不从她的嘴里套些话儿出来,岂不
就可以略窥那柳如眉的性子脾气了吗?

  想到这里,陈羽冲她一笑道:“姐姐与那柳大家交往几年了?可知她有什么
忌讳没有?提前的告知我一声,免得到时候惹得柳大家不痛快。”

  那茗雅儿闻言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忌讳的,她为人很是和善的,尤其是
对于奇人异士,她向来是礼敬有加。你只凭这把样式古怪的琴,她就必定会对你
客客气气的,你且放心就是。”

  说完不待陈羽搭腔,她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与那柳大家的交往还不比与
苏大家认识的晚呢,想当年,嗯,也就是三年前,柳大家刚出道便声震长安,因
我疏于琴技,可是下面带的姑娘们又必须教,所以,便便曾慕名前往请教琴技,
自那时候便认识了。是到了一年之后,苏大家从兰姐姐手下满师,随后也名声鹊
起,到那时我才与她认识的。”

  陈羽点了点头又说道:“昨日我听柳大家抚琴,只觉曲中似有铿锵之音,想
来胸中块垒,曲底波澜,那柳大家定非常人。”

  茗雅儿点了点头道:“这话可是,柳大家虽然女儿之身,又是身操贱业,但
是却称的是一位女豪杰,她不爱财,不喜梳妆,她的那钱,除了用来收集好琴之
外,便都尽数散了给外面,或是那落魄的才子,或是那困顿的旅人,不知多少人
蒙过她的好处呢。”

  陈羽点了点头,沉吟了一刻,刚想再问一下,却忽然想起来,照茗雅儿这么
说,那柳如眉竟是个性子很快意的人物,须知这种性格的人多是好奇心极强,加
上她又好琴,那么,求一个悲字倒并不一定就能博得她的欢心了。

  她是此中高手,自己拿了这不善于奏悲的乐器给她弹一首这方面的曲子,岂
不是自揭短处嘛。倒不如干脆就给她来一首惆怅的曲子,反而更容易让她好奇些。

  想来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虽然很可能是由于始终生活在
社会底层,尝尽了苦涩,所以便少了许多年少的快乐和惆怅,但是毕竟人谁无年
少。

  哪怕是只曾经有过一丝丝的青春的惆怅和梦想,便足够自己把这把琴兜售出
去了。

  想到这里,陈羽猛地一拍大腿,心想就这么定了。却听得耳畔猛地一声娇呼,
他看去时,只见那茗雅儿正皱着眉头伸手揉着腿,却原来刚才陈羽一时不曾在意,
便一巴掌拍到了茗雅儿的大腿上。

  陈羽一边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那么软绵可手呢,一边忙着向茗雅儿陪了个笑
脸儿说道:“我一时想的出神,竟忘了姐姐是坐在我腿上的,该死该死!请姐姐
责罚!”

  却说这下子可着实拍的不轻,疼得茗雅儿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到现在也还
没缓过劲儿来呢,她便不由得想,这下子只怕要红了,又是忍不住心里埋怨这死
冤家竟不知怜惜人。只是见陈羽这话说的恳切,脸上的笑又是那般该死,她心里
的的气便倏然的就没了,却也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陈羽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口中
腻声说道:“真是前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做报应还来了!”

  陈羽闻言又是笑着善加抚慰不提,只说这马车很快就进了平康里,行不多远,
那掌车的停下道:“小姐,起鸾楼到了。”

处女座 2009-5-7 14:41

章十三吉他(下)

  更新时间2007-9-17 18:33:00字数:4543

  这起鸾楼作为平康里四大名楼之首,自然是建的有些水平,与其它几大名楼
相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少了几分艳饰,多了几分雅致。使得它乍一看起来,不
像是一家勾栏院,倒像是一位大家小姐的绣楼似的。

  天近正午,正是妓寨里最冷清的时候。陈羽随在茗雅儿身后进得门来,那当
值的龟奴看来是认识茗雅儿的,便只上来问个安便退开了,这里茗雅儿引着陈羽
直接穿厅越院,到了柳如眉柳大家的起居之地——素月楼。

  素月楼内,又是别一番光景,这里比之前面还要素雅,一切繁饰尽去,处处
都透着一股子简约的味道,但是尽有的几件饰物却都古朴不凡,随意的一摆放,
便显出一番高雅来,也越发的显得这房屋主人的品味与众不同。唯有那地上铺的
那大红的波斯地毯,才略略的告诉来客,这房屋的主人虽然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妙
龄的年轻女子,但却是当今长安城的头号花魁。

  茗雅儿先是让陈羽坐,然后自坐了,便命那小丫头子上去请柳大家。小丫头
子应声上了楼,这里茗雅儿说道:“好歹你那琴可以让奴看看了吧?”

  陈羽呵呵一笑道:“这有何难,姐姐想看刚才为何不说,偏还要等到现在才
说,想看,且拿去看!”

  茗雅儿闻言脸上顿时心里高兴得似乎要溢出来,那脸上也是红润的紧,便刚
忙接了过去,破开了包裹,现出了那把吉他来。

  “这便是那六弦琴?”

  两人闻言同时抬头,却见楼梯上一人正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着吉他说道。

  茗雅儿和陈羽先后站起来,那陈羽没有作声,倒是茗雅儿答道:“是了,这
就是六弦琴。”

  柳如眉下来走到两人面前道:“劳烦茗雅儿姐姐这帮我奔波了一上午,小妹
多谢了!”

  茗雅儿闻言笑着说了句,“不妨事的。”那柳如眉笑着冲她点点头,然后看
着陈羽说道:“这位公子怎生称呼?”

  茗雅儿不待陈羽说话,便慌忙替他答道:“这位是陈羽陈公子。”

  陈羽一笑,便拱手道:“陈羽见过柳大家。”

  柳如眉也敛首一福,说了声,“见过陈公子。”然后便请两个人坐,自己从
茗雅儿的手上接过了琴来。

  陈羽不禁笑着打量她,上次见她是在二楼,居高下望,面目上不免瞧不真切,
这次正对面,两人之间不过相距几尺,陈羽倒是饱览了花颜月貌。

  这柳如眉生的一看就不像是南方女子,南方女子大多体格娇小,便正如那弱
柳扶风之致,美则美矣,却失之纤弱。而这柳如眉生得虽也是细腰款款,但是根
骨里就显得大气,尤其让陈羽讶异的是,她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一身贵气。

  按说这柳如眉一个勾栏院里打拼出来的女子,即便是现今被尊为大家,却也
无法掩盖她妓寨寄身的地位。试想,这样的女子,妩媚或可,妖娆亦可,却哪里
来的贵气?偏偏这柳如眉看上去却是一副清矜的雍容华贵气息。

  在这雍容之中,只见她那张圆润无瑕的鹅蛋儿般脸蛋上漾起淡淡笑意。一双
勾人魂魄的丹凤眼中,此刻虽满是对这把吉他的好奇,却依然显得非常平静,纵
使描得那柳眉纤纤,却仍然让人一看了便忍不住心里暗叹:“此等女子,可远观
不可亵玩焉!”

  轻轻撩动琴弦,其音清越高古,柳如眉一听,眉间便透出一丝喜色来。

  只见她笑着向陈羽道:“此琴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却为何我遍藏名琴,此琴
却从未见过?”

  陈羽笑道:“这把琴的产地距此有千山万水之遥,不提也罢,只说我这琴,
乃是自一个落魄的波斯人手中购得,自得了它之后,我爱欲珍宝,从不肯轻易示
人。昨晚得幸聆听柳大家雅音,这才想,或许柳大家可以看得这琴,便拖茗雅儿
姐姐转告一声。这琴若是能得柳大家赏识,却是再好不过了。”

  柳如眉笑了笑,问道:“我虽一看这琴就喜欢,可惜却从未见过,不知弹奏
之法,这琴便也似无用一般,琴若是只能看不能得闻其高致,与废木何异?不知
陈公子可会弹奏这六弦琴?”

  陈羽闻言洒然一笑,口中说道:“若是不会弹,却跑来献什么宝?既然敢抱
着琴来找柳大家,那自然是会弹。”

  柳如眉听了,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来,那是一种不加丝毫掩饰的喜色,想必
她确实是爱琴入了迷。

  陈羽自柳如眉手中接过琴来,当下便站了起来,将那琴背在身上,试了几下
音,然后一首带着几许忧伤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便从他手底流淌出来。

  柳如眉和那茗雅儿顿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陈羽的动作,不一会儿,两人却又
先后闭上了眼睛,看那样子,竟像是进入了音乐之中。

  要按说,陈羽的吉他弹得并不好,但是好歹算是他沾了几个小便宜,所以在
柳如眉茗雅儿听来,倒是不啻于仙乐盈耳了。这一则,对于柳茗二人来说,这六
弦琴是个新鲜物什,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就算是再是
行家,又能听出什么好赖来?二则,陈羽弹的这曲子对于她们来说,也是闻所未
闻的,所以,这股子新鲜劲儿顿时便将两人吸引住了,哪里还能够品评这琴弹得
好不好呢。

  一曲奏毕,茗雅儿先睁开了眼睛,目泛奇彩地看着陈羽,陈羽却装作看不见
一般,笑吟吟地看向仍闭着眼睛的柳隐。

  过了一会儿,那柳隐睁开眼睛先是感慨了一句,“这琴虽失之轻浮,但是歌
物咏志,却也能得其所哉,倒也算是一把好琴。难得就难得在,它竟是天下独一
份儿的,这便称得上是一把难得的好琴了。只是,这琴公子如何会弹奏的呢?莫
不是那波斯人卖琴的时候,还留下来教你弹琴?还有这曲子,竟是我没听过的,
深切哀怨,倒有几分风致,却不知这可是公子自创之曲?或者,是那波斯人一并
教给陈公子你的?”

  陈羽闻言即便是早已练得心静如水,却也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服。这柳如眉不
过是只听了一首曲子,便也大抵说出了这吉他的优劣之所在,这便是一个音乐大
家的水准了。即便是在后世,无数的大音乐家对吉他的评价,也不外如是。

  当下他答道:“小姐所料不差,这弹奏之法和曲子确实都是那波斯人教的。”

  这时那柳如眉点了点头,恳切地望着陈羽道:“妾身对这把琴很是喜欢,不
知道陈公子放不放心将这琴借我赏鉴几天?”

  要说大周境内长安城中,柳如眉柳大家看上了谁的琴,想借去几天,那几乎
是没个不允的,这非但可以让自己的藏琴一夜之间名声鹊起,还能够借机扬名一
番,若是得了柳大家青睐,说几句夸赞的话,这琴虽不知一下子跻身名琴之列,
至少也是人人赞羡的。另外,谁不想借机和柳大家套套近乎呢,万一要是美人倾
心,那不是飞来艳福了嘛。

  可是,当柳如眉满脸希望地看着陈羽的时候,陈羽却笑了笑说道:“放心倒
是放心,只是,这把琴,不借!”

  茗雅儿闻言愕然,心道这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公然的落柳如眉的面子?看他
居然还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茗雅儿便不由得替他心急。心道,真真的这死冤
家,怎么那么不通情理,你把这琴借给柳大家看几天又怎么了,她又不会昧了你
的。将来她承了你的情,好处多着呢。寻常人求都求不到这机会,这陈羽竟一口
拒绝了,茗雅儿真真是恨不得跑过去咬他两口。

  柳如眉闻言也是一愣,料想她还从来没遇到过借不过来的事儿呢,是以陈羽
这话说出口来,她愣了一下才轻出一口气,然后笑着问道:“却不知陈公子这琴,
为何不借?莫非是怕妾身……”

  陈羽手臂一挥,道:“非也,非也,小姐不必乱猜。试问小姐,你去那绸缎
庄看丝绸,是否曾向那开店的人借两匹绸缎回来看几天?”

  茗雅儿正暗下生着气,一听这话,便心里暗道,若是柳大家看上了哪家庄子
的绸缎,只怕是偷个风儿出去,那店里就会自己巴巴的送来呢,过了后儿只要往
外一说,柳大家都喜欢我这里的绸缎,看还不卖疯了,却哪里像你,那般不知好
歹!

  只是,那茗雅儿到底是人堆里打了十几年滚儿的,虽然心里乱腾,但是脑子
还是异常的聪敏,顺过了气,她马上就醒过来了陈羽话里的意思。

  柳如眉初听那陈羽竟将绸缎与这六弦琴做比,不由得心生不快,只是,她也
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儿,也立马就明白了陈羽的意思,他竟是,想要把这把琴卖了。

  明白了陈羽的意思,柳如眉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失望,本来觉得这陈羽生得仪
表堂堂,且看上去风华内敛,一定是个非凡人物,他又能有意的收藏这稀有之琴,
说不好还是个知音。可是谁想,他却连那一般的讨好献媚的人都比不上,竟是开
口要把这琴卖掉。

  柳如眉心里暗想,说不得他拖茗雅儿来找我说他有这把琴,就是打着要卖给
我的主意呢。若真是如此,他也不过就是个蠹囊之人而已,莫说知音,真是与他
说句话儿都让人心里难受了。

  想到这里,那柳如眉顿时敛起了笑容,面色平静地说道:“那么,不知陈公
子这琴,作价几何?”

  看了柳如眉脸色的变化,陈羽心中暗道:“这柳大家非但脑子转的快,这脸
色变的也是够快的,也罢,满身铜臭气就铜臭气吧。还是换了钱安身立命讨了绮
霞杏儿要紧。”

  想到这里,他不理那茗雅儿连连使给他的眼色,笑容自若地说道:“白银三
万两!”

  柳如眉和那茗雅儿闻言都是大惊,要知当今虽是盛世,收藏之风也颇盛,但
是一把名琴也不过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两银子罢了,这陈羽竟然开口就要白银三万
两,莫不是穷疯了!

  茗雅儿此时心里也对陈羽说不出的失望,却原来,自己看走了眼,这人不过
是个贪财的小人罢了,却哪里值得自己托付终身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下黯然,
再想到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几乎被他迷住,又不由得心中苦笑。

  柳如眉听了这话,便顿时坐实了自己心里对陈羽的判断,这人不过是空有一
身好皮囊罢了,骨子里却也是个庸俗不堪的人。当下她冷冷地说道:“陈公子莫
不是拿我这里当钱庄了?你这琴不过就是占了稀罕二字而已,就算它也是六弦琴
里的名品,也值不得这么许多银子。波斯人时有来此,大不了,妾身托人从波斯
购得一把就是了,这一把,还请公子带回去吧。”

  陈羽来此之前,对这些情况都早有预料,当下他哈哈大笑道:“小姐谬矣,
且不说那西行之路上吐蕃正与波斯大战,商路一时断绝,即便是商路畅通,我也
担保小姐二十年之内见不到第二把六弦琴。”

  柳如眉闻言问道:“这是为何?”

  陈羽笑道:“我买琴之时便问过那人,却原来这把琴并非产自波斯,刚才我
便说了,那产地不说也罢,而那人也并非波斯人,只不过是在波斯生活了几逾十
年,所以着装一如波斯人那般罢了。试问,小姐怎么能指望,再有一个那异国之
人万里迢迢到长安来?”

  其实陈羽哪里见过什么卖琴人,不过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琴卖出去,所以不得
不这么说罢了,而且,据他猜测,波斯人哪里有弹吉他的,所以,这人十有八九
不是波斯人。

  柳如眉闻言皱起了眉头,陈羽见状冲茗雅儿笑了笑,见茗雅儿的神思全然不
知何处去了,便又接着说道:“其实小姐也有可能得着另外一把,只是,却不知
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知道小姐是否等的起。如果小姐肯买我这一把,那么我免
费将那卖琴之人教我的十几首异国曲子整理出来送给小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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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车行更新时间2007-9-18 0 :04:00字数:3284

  要说这车船店脚牙,虽然比不得那勾栏院里的钱来的爽利,却也都是平实的
生意,小心经营,虽难有大富,却也不虞吃穿用度。

  且说陈羽与那柳如眉约定了三万两银子卖掉吉他,心中不免乐陶陶的,等那
柳如眉凑钱的功夫,他见茗雅儿脸上冷得很,便知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去管她,
自顾自的想着以后的营生。

  柳如眉听了他的话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决定买了,不为别的,就为了
这么一把琴不能落在陈羽这么一个俗人手里,还有,那异国他邦的十几首曲子,
也是个分量不轻的物什,就这个,对于她一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来说,也值得几
万两银子了。

  但是她柳如眉纵是有些钱,却也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那么许多钱来,又何况,
她素来是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性子,有了钱,都是尽凭着自己的丫鬟婠儿支应,
她是向来不问这些事的。此时问过婠儿知道钱不够,那柳如眉便叫了车来,出门
找朋友借钱去了。

  且说也不知那柳如眉从哪里弄了钱来,一叠银票从那婠儿的手上拍到陈羽手
上,陈羽嘻嘻一笑,那婠儿却是撅着嘴瞪着陈羽,看那意思,要不是当着自家小
姐的面儿,她都恨不得上去撕了陈羽。

  陈羽知道此时自己在这素月楼里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便拱手道声多谢,
抬脚就要走,只是却听那柳如眉把他叫住了。

  她连眼皮儿都不曾抬起,便冷冷地道:“陈公子拿了银子便走,却有些不合
适吧?”

  陈羽一愣,笑道:“哦?呵呵,我是看这位小姑娘恨不得生食我肉,不免心
惊胆颤,这才急着要走,不知道我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有给小姐不成?”

  柳如眉把过琴来道:“没错,陈公子卖琴给妾身,总要教会我怎么弹奏它吧?

  要不然,我买了何用?“

  陈羽心想这倒是,不过,刚才那柳如眉并没有谈教她弹的事儿,其实现在陈
羽完全可以一口拒绝,甚至可以借机再勒索一笔银子。但是陈羽思量了一下,还
是决定留一线情面,万一以后再见面,总算是还有个说话的余地。再说了,卖给
一个人渔网,总要交给人家怎么用来打鱼才是。授人以网,亦要授人以渔。

  当下陈羽便点头应是,然后想了想便说:“请小姐说个清闲点的时间,我过
来教你便是,另外,所欠异域曲本,不日定当奉上,小姐勿忧!”

  且说那柳如眉的丫鬟婠儿听了陈羽的话便自生气,又见陈羽听了自家小姐的
话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由更是气得心中难受,想这长安城里,多少人手里捧着银
子求着想跟我们家小姐说会儿话还没那个福气呢,可是这个人,非但敢一把坑了
我们小姐三万两银子,居然对这事儿还犹犹豫豫的,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当时这
婠儿就想站出来教训陈羽几句,幸而随后陈羽便态度不错地点头答应了,她这才
狠狠地瞪了陈羽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扭过了脸去。

  再说茗雅儿,她现在可是满心里掩不住的失望,脸上便也不由得懒懒的,见
那柳如眉四处奔忙着借钱去了,而那陈羽竟然满面得意的坐在那里,她便几次想
要告辞而去。说到底,这件事竟是因为她一时起意才促成的,自己倒是个中间的
介绍人了,便不免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如眉,因此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此时,她每抬起头看看陈羽,都不由得低下头心里叹息一声,心道真是可惜
了的,这么好一个人儿,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身份,但是却也没有那些
个公子哥儿的臭架子,没有什么臭脾气,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还通晓诗文音律,
却偏偏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自己到头来一场空欢喜,真不知自己这一上午匆
匆忙忙的,到底是为了哪般了。

  这时就听得那柳如眉说道:“我今日便得闲儿,就从现在开始吧。”

  陈羽闻言正要说话,却听那丫鬟婠儿突然站出来说道:“那怎么行!小姐,
时下咱们这里一贫如洗的,现在天已近午,您把这位公子留下来,难道跟着咱们
喝西北风不成?依我看哪,这午饭少不得要请陈公子自己到外面去吃了,下午我
们小姐在这里等你授课就是。”

  陈羽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就叫报复了,难得这柳如眉是个雍容大度的,不愿
意跟自己计较这些事儿,只得了琴便是,可她这个小丫鬟却是个有口角的,这便
不肯轻易的饶了自己了。只是他得了三万两银子,心里对这柳如眉有些感激,又
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占了她便宜一般的心虚,于是闻言便点头应了声是,然后不待
柳如眉开口说话,转身便走。

  他这里还未走出去,就听的那茗雅儿也起身告辞,这时就听那柳如眉说道:
“茗雅儿姐姐先请少坐,婠儿,谁许你这么胡乱说话的?!以后再这样胆大妄为
的,看我不罚你抄诗经!”

  谁知那婠儿好像是并不怕她们小姐似的,也或许是心里太恼陈羽了,所以故
意趁着这个当口儿气他,所以只听她故意的大声说道:“茗雅儿姑娘就别走了,
有些人我们这里不管饭,难道连您也能不管饭吗?您且宽坐,等我给您传了饭,
再上去抄诗经去!”

  陈羽其时已然快要走出素月楼,听到背后这句话不由得失笑,暗道这叫婠儿
的小丫头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宁肯自己受罚也要让我这贪财小人心里不痛快一下。

  只是,柳如眉跟她,这还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啊。

  屋子里茗雅儿闻言失笑,柳如眉却是冷着脸儿说道:“好,既然你今天不怕
抄诗经了,那就传菜去吧,传了菜回来,自己去抄,这次要抄三遍!”

  婠儿闻言忙问怎么变成三遍了,往日都是一遍的,却被那柳如眉拿出小姐架
子说就是三遍,她没有办法只得愁眉苦脸的传菜去了,这里柳如眉与茗雅儿闲话
家常不提。

  且说陈羽出得起鸾楼的门来,往前走了走,到了那路边拐角的地方买了两个
胡饼儿拿在手里边吃边走,抬眼正好看见过了大街前面正有一家老马车行,陈羽
便溜达了过去。

  他走得慢,走到那车行门口,堪堪的两个胡饼吃完了,他拍拍手进了门,便
迎出来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问道:“爷您好,您可是要用车?不知是行客呢,
还是要送货?”

  陈羽踱着步子走进去,却并不答话,只四处看,那伙计忙帮陈羽让到一旁待
客的桌子上坐了,然后招呼人上了茶,正想又问呢,却听陈羽说道:“你们这个
老马车行不小嘛,我在好几条街都看到过你们的招牌。”

  那伙计闻言得意地说道:“爷您这话儿可说着了,咱们老马车行别的不敢吹,
在这八百里关中的几十上百家车行里,还是数得上前三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这
长安城里,我们就一共有十三家分号,除去长安城,整个关中我们还有二十一家
分号,共有大小马车近千架。您说要往哪儿去,咱们保证既快又舒服的把你送到
地儿,您要是运东西,我们这里保证关中地区一天之内给您送到。而且,我们这
里价钱便宜啊,您大概也去过其他车行问过价儿,待会儿您跟我们这儿的价儿比
一比,您就知道了。”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来就大口灌了几口,他刚刚吃了那胡饼,喉咙
里正渴的难受呢。喝了水,陈羽一边打量着这屋子里来来往往或是谈生意或是来
取货的人,一边又询问些价钱上的事儿,那伙计倒是知无不言,陈羽便乐得多了
解些东西。

  这老马车行的大当家叫做赫山,陈羽曾听胡大海提起过。说起来赫山是个老
实人,可是他就是凭着这股子老实,加上做事又有股子韧劲儿,竟然使得老马车
行创立不过二十年,就已经有了如今这般规模。

  不过说起来,在当今这个时代,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确实在被广泛的应用着。

  正因为这老马车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而它的大当家又是个老实人,所以便
顿时有许多人窥觑一侧,想尽办法的想把这生意给抢了去。始终在挑陈羽刺儿的
陈府二管家郑海,便恰恰是这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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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拂袖更新时间2007-9-18 20:59:00字数:2380

  且说陈羽一边询问些事,一边看那进出的人,心想这确实是个好买卖。只是
慢慢的那伙计看着陈羽不对了,哪有老问东问西却绝口不谈用车的呀,便心里寻
思这人不定是想干嘛的,于是那语气便淡下来了。

  陈羽觉出不对,便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着相了,便开口问他们大当家的可在。

  那伙计本来都想撂下脸子问陈羽到底要不要用车了,要是不用的话他好去伺
候别的主顾,可陈羽这么一问,却把他吓住了。他忙问这位公子可是认识我们大
当家的?

  陈羽说不认识,但是要找他谈一笔生意。那伙计闻言很是恭谨的回答道:
“您要是找我们大当家的,只怕要去总号了,我们总号就在西市哪儿,您走哪儿
一问,那来来往往的就没有个不知道的。”

  陈羽找到话头从那店里出来了,心里寻思就算是去找到了那赫山,也没有个
搭话的口儿啊,难道平白无故就给人家说,我看着你这生意不错,让我入股吧!

  一路寻思着溜达回起鸾楼门口,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吃完饭了,只跟那龟奴说
了声找柳大家,便径直往里走。那龟奴上来拦住,说什么不让进。陈羽说是约好
了的,那龟奴便让陈羽在前面等着,他命人去素月楼问一声。

  不一会儿,那叫婠儿的小丫鬟气呼呼的走出来,看见陈羽好整以暇地正坐在
那里吃茶,便没好气地说道:“哎,我们小姐说了,她还没有用完饭,就请你在
这里稍等一会儿吧!”

  陈羽一想,也对,自己两个胡饼就算午饭了,人家吃饭可不是这么个吃法,
他便在那里继续坐了,喝着茶再等一会儿。那小丫鬟婠儿见他一副惬意的样子,
便不由得心里有气,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去了。

  却说陈羽在这里又枯等了两柱香的时间,便不由得又把那龟奴叫过来,让他
去素月楼看看是怎么回事,看那柳大家的饭吃完了没有。

  不一会儿,那婠儿跟在龟奴身后过来了,走到陈羽面前瞥了他一眼,然后双
手叉腰看着屋顶说道:“我们小姐有个午睡的习惯,这会子睡着了,还请这位公
子再多等等吧!”

  陈羽闻言不由得大怒,这根本就是在拿我开涮嘛。他强自压下了怒气,站起
身笑着对那婠儿说:“那就烦请这位姑娘告诉你们小姐一声,程门立雪她学的不
错,但是用的时候,用反了。请她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用了,再来找我学琴!告辞!”

  说完,陈羽拂袖而去,那小丫鬟婠儿冷哼一声,不但没当回事心里还高兴的
了不得,兴冲冲的回后面去了。

  且说陈羽出了起鸾楼,思量着左右无事,倒不如顺路去凤仪楼走走,自己可
是有个几天没有见到杏儿那小妮子了。

  同在平康里,只隔了两条街,几乎是抬脚就到。

  陈羽常随着二爷到这凤仪楼来,因此上与那看门的几个龟奴彼此都熟识了,
当下便打个招呼说是二爷命自己来给郁姑娘送件东西,这便进去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三楼,郁巧巧的屋门闭着,旁边杏儿的房门也闭着,陈羽见
左右无人,便上去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陈羽伸手一推,那门就开了,陈羽进去一看,竟然没
人。他又不好出去找人问郁巧巧在哪里,毕竟他根本没有奉二爷的话儿。可是不
问的话,又到哪里找去。

  正在屋里思量着呢,却听见有走动声,然后分明的就听见是那郁巧巧的声音
说道:“去给我备热水吧,我洗个澡。”

  然后就听见杏儿答应了一声,陈羽忙闪到门后面猫住了,听见那隔壁的房门
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不一会儿又打开了门,陈羽猜着估计是杏儿出来了,便要
打开门出去,谁知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已是奔这里来了,陈羽想了想,便止住了
身子,继续在门后猫着。

  门被一下子推开,陈羽便被门挡在了后面,然后就见一只三寸金莲趟开石榴
裙走了进来,陈羽刚想上去抱住她,却又一想不对,那杏儿乃是天足,这人定不
是她,所以便生生的刹住了,把自己又往里藏了藏。

  随后,两个丫鬟后面跟着进来,却不知里面是不是有杏儿,只听动静便知道,
两个人到里间抬出了一个大木桶。

  陈羽微微的把头往外探了探,却好巧不巧,正赶上一个人抬头,两人眼神儿
擦个正着,那人一见门后有人就要叫出声来,却又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羽慌忙的把身子缩回去了,心道幸好看见自己的是杏儿,这要是其她人可
就完了。这里虽然是妓院,但是妓院有妓院的规矩,没经过前面嬷嬷的话就径直
的进姑娘房间,那就是不合规矩的。说你是偷东西,说你是偷情,你都百口莫辩。

  不一会儿,木桶就在房屋中间布好了,随后便有人进来添水,一时间就可见
屋里到处氤氤氲氲的飘荡着热气。

  杏儿开口把那些个伺候的人支使走了,然后瞅着自家小姐进里屋脱衣服去了,
这才走到门后把陈羽一把扯出来,小声地说:“你不要命了!刚才奴都吓死了!

  快跟我来!“

  说完了,杏儿扯着陈羽出了房,然后返身把门关上,这才扯着陈羽到了自家
小姐门前一把推开门把陈羽拉进去。

  进了门陈羽才敢小声地说道:“我在哪儿等着你嘛,谁知道你们小姐洗澡都
是跑你那屋里去的!”

  “哼!指不定是你盘算好了,特意跑去想偷看我们小姐洗澡呢!”杏儿嘴里
这么说,却伸手捧住陈羽的脸,仔细端详了起来。

  陈羽闻言苦笑,这个杏儿,尽吃些没来由的飞醋,不过看她那样子,这话也
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知道她的脾气,陈羽也不辩白,只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凑过脸去香了一口说道:“小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这才偷偷的跑来看你呢,
要不然,冒这个险干嘛!”

处女座 2009-5-7 14:42

章十六起因更新时间2007-9-18 23:36:00字数:2293

  杏儿作势推了陈羽一把,见推不开也就罢了,口中说道:“少胡扯呢,当我
这儿还不知道呢?你不是得了个什么管事的活儿,这么许多天了,也不见到这里
来跟我说一声,最近心里不知念着谁呢!”

  陈羽笑道:“好我的宝贝儿,说实话,我三天不听你这酸酸的一口儿,就觉
得少了点什么,这不巴巴的来听你抱怨来了。”

  又说道:“哪里是我不愿意来,我来总得有个由头,现在我又不跟着二爷了,
二爷出来我也不知道。你说我总不好自己来了说找你吧?刚才进来我还是说奉了
我们二爷的命给你们小姐送东西,这才算进来了。”

  其实杏儿哪里生什么气了,不过就是多日不见陈羽了,心里想的紧,怨的紧,
这才见了面发泄几句,不过就是图个缠绵的味儿。只是,她见陈羽当了真的哄起
自己来,却越发不愿意罢休了。这让人心里热乎乎的话儿,能多听一句是一句。

  再说了,他下次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了呢,这些话儿留起来,以后这些天里
也是个嚼头。

  要说陈羽别的能耐倒不见得怎样,可是独独这对女人心思的揣摩却是别人万
万及不上的。他这屈身人下的十几年里,始终在观察周围的人人事事,其中很重
要的一部分就是观察那天底下女人们的心思。没事了就琢磨,这十几年的功夫下
来,倒真可以称得上是了若指掌了。

  当下他见杏儿故意耍憨,便也乐得随了她的意,尽把那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儿
拣来说,不一会儿就说的杏儿偎在他怀里小脸通红,只觉得身子虽是酥酥麻麻的,
却让觉得怪是受用。

  只是,她知道那间屋里自家小姐洗着澡呢,按说自己该去服侍才对,即便不
去,待会儿也要说个缘故出来,这一走神,便顿时的坏了气氛,又不由得心里暗
自恼恨自个儿。

  然后,那杏儿便转而向陈羽诉起衷肠来,听得陈羽连连亲她,口中宝贝儿之
类叫个不停。只是,杏儿估算着那屋里自家小姐该洗个差不多了,便说道:“你
还是赶紧走吧,奴估摸着小姐快洗完了,待会儿奴还要跟着小姐到米国舅府上去
呢,今儿晚上米国舅开家宴,请的都是些朝廷大员,请了我们小姐去陪酒。”

  陈羽闻言一愣,问道:“米国舅?哪个米国舅?”

  杏儿手里捻着陈羽的衣裳襟子说道:“据说是宫里米贵妃的弟弟,皇上封了
丰庆侯的,只因贵妃娘娘说想念弟弟,那皇上便一道圣旨将他召进了京,封了做
羽林卫千户,还赏了宅子。今晚就是他开家宴。”

  陈羽闻言便知道这说的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米贵妃现如今很是得宠,因此
皇上对这米国舅竟然又是封官又是赏宅子的。由此可知,老爷找了柳隐来也是无
奈之举,毕竟再有权力的大臣也不敢小视那后宫里枕头风的作用。

  虽然凡是英明的君王,多是明令要求后宫不得干政,但即便是再英明的君王,
又有谁能够完全的不听自己女人的话呢。就拿当今陛下来说,文治武功,堪称是
一代圣主,但是就在这七八年里,还不是倦于政事,整日里只想着跟自己的妃子
们喝酒嬉笑嘛。在这种情况下,就更没有人敢于小瞧米贵妃的能量了。

  且说那杏儿再三的催陈羽快走,陈羽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走到大街上陈
羽还想着,刚才居然忘了把手伸进去快活快活了,真真是一大遗憾。

  反正回去也是无事,陈羽便一路溜溜达达的往回走,路过一家书店时,顺脚
进去买了几套医书,给了钱之后命那伙计给送到拢翠观去,只说是陈羽买的就是。

  且说陈羽一路回到观里,书早已送到,陈羽正待先研究研究那有关妇科的地
方,却见院子外多出几个陌生的人杵在那里,便招了小过过来问这些人是干嘛的,
为何待在观里。

  小过就说这些人是陪着一帮子人一块儿来的,据说那人是咱们府上老爷,那
老爷还问管事的了呢,大家都说您不在,老爷便带着几个人进去了。这里留下的
几个只是在这里看着马罢了。

  陈羽一听知道坏了事,自己刚刚得了这个管事,怎么那么巧,老爷就到观里
来了,偏还问到自己了。

  一时之间,他也顾不上去看那医书了,拔脚就往观里去,那几个虎背熊腰的
的人只不过看了陈羽几眼,见他跟几个下人说话,便知道他本就是这里的人,便
也不去拦他。

  且说陈羽进了观里,便直奔柳隐的那小院。据他所知,自从老爷买下这家道
观之后,一年虽然也来上几次,可每次都是大张旗鼓的来,以此周知天下,他是
一心向道的,所以,陈羽觉得他断然没有个不打招呼带着几个人轻装简服地就来
这里的道理。

  也因此,陈羽心里想着,十有八九这次来的主人不是陈家老爷子陈登,而是
另有贵人。这人既然是老爷引着来的,那么唯一有理由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柳隐
那小院了,毕竟,让那贵人被那里的蘼芜君牢牢的吸引住,才是陈登的目的。

  且说陈羽急急的过去,堪堪的要到地方了,却见一个人正从门里出来,那人
虽然穿着一身俗常的绸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然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势,
这可不就是陈家老爷陈登嘛。

  陈羽慌忙小跑着过去,先是请个安,然后装作粗鄙地先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然后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因昨日在这里住的蘼芜君说书库没有什么她
喜欢的书,所以小的今天就出去买书去了。不想老爷居然来了这里,小的真是罪
该万死!”

  陈羽知道自己不待在观里,这叫玩忽职守,所以只好给自己找个理由。可是
一般的理由说出来,怎么能瞒得过这位以智计著称于天下的陈首辅呢,又一想到
昨日柳隐说的话,他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想到了措词。

  果然,那陈登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只说这次他是陪同
一个老友来此,现在他有急事要先走,那老友现在还待在柳隐处,命陈羽就在这
里伺候,一定要小心周到才是。

  陈羽闻言慌忙躬身应是,那陈登又扭头往小院的方向看了看,这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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